母的……”他说着,突然展颜一笑,笑容如夏日般璀璨夺目。让院子都亮了几分,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茵姐儿的肩膀,温柔地道:“好了,快回你娘亲那里去吧,小心她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茵姐儿用力地点头,蹬蹬蹬地沿着庑廊朝后院跑去。
他静立在那里,目送着茵姐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庑廊的转角这才转过身去。面对着满院的护卫背手而立,肃杀之意顿时弥满整个庭院,让窦昭不由打了个寒颤。
有身着大红色正三品锦衣卫蟒服的男子神情敬畏地疾步穿过重甲林立护卫,卑微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低眉顺眼地低声禀着话,她这才惊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后院退去。
她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却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朝内院急行。
直到第二天早上,乡绅的太太战战兢兢地告诉她,昨天晚上神机营都指挥使宋大人曾在他们家做短暂的停留,她这才知道那个形貌昳丽的美男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宋墨。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但他倾听女儿说话时的认真表情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有时候也会想,难怪那么多女人明知道他声名狼藉还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他也有对人好的一面。
有时也会猜测,那天他到底发现了自己没有?
还会想他去祭拜的那个“妹妹”是谁——英国公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遇见了他。
窦昭揉了揉因一夜没睡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问素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先是惶恐不安,然后是惊慌失措,接着一夜未眠,素心看着心里像被猫抓了似地坐立难安,也跟着一夜没合眼,听到她问话,素心立刻起身看了看漏斗,道:“才寅时,小姐您再睡会吧!”
窦昭坐起身来:“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然后问起投宿的客人,“他们走了没有?”
“哪里走得了!”素心说着,帮窦昭撩了半边的帐子,用丹凤朝阳的鎏银挂勾勾了帐子,“雨越下越大了,院子里都能游鸭子了。”
窦昭竖了耳朵听。
雨点依旧像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瓦。
她想到自己有一次路过英国公府,合抱粗的古树树冠如伞,郁郁葱葱地从班驳的墙头舒展开来,虽然败落,却依旧古意盎然,浓郁匝地,静若千古。
她吩咐素心:“你去跟段公义、陈晓风说一声,那些人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干,尽量做到礼数周到,不要和他们起什么冲突,恭恭敬敬地把人给送走。”
素心一愣。
窦家可是豪门大户,四小姐也不是怕事的人,可四小姐此时的口吻却透着退避三舍的惧意。
她想到昨天晚上窦昭煞白的面孔。
难道四小姐看出了什么?
这帮人的来历连四小姐都不敢得罪?
窦昭自然看出了素心的困惑,可她不能说。
英国公府位于城北的教忠坊一条胡同,占据了整个一条胡同。英国府在那里开府百余年,盛眷不衰,老京都人都称那里为英国公胡同,反而很少知道它的原名一条胡同。宋墨弑父杀弟之后。附近二条胡同和剪刀胡同的人据说常常在半夜三更听到哀嚎声,有点家底都纷纷搬了出去,明明是京都颇为中心的一处地方。却渐渐荒芜,成了那些下九流之人居住之地,就是这样,也没人敢往空无一人的英国公府里钻,大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煊赫一时的英国公府一日日败落坍塌。
窦昭自认自己惹不起这样的人。
“你别问,只管照我的吩咐行事。”她反复地叮嘱素心。
素心肃然应喏,出去告诉段公义。回来的时候面露犹豫,低声道:“四小姐,陈先生好像也一夜没睡,刚刚我出去的时候,他贴身的小厮还问我您醒了没有。说是陈先生已经让他来看过好几次了。”
窦昭有些意外。
难道陈先生也看出什么来了不成?
陈先生对自己的过去虽然讳莫如深,但通过这两年的接触,听他点评起朝堂人物头头是道,她也知道陈先生为人不简单。
窦昭忙道:“请陈先生到厅堂里奉茶。”
素心应声而去。
甘露过来服侍她梳洗穿衣。
素兰一面在旁边帮忙递着汗巾袜子之类的小东西,一面低声和窦昭说话:“四小姐,您说,来我们家投宿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他长得可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是去什么地方做生意……”
窦昭望着素兰盛满向往的眸子,“扑哧”一声笑,调侃道:“我把你送给他做侍女好了!”
“不要。不要。”素兰立刻跳了起来,不满地嘟呶道,“小姐又拿我开玩笑。我就是觉得他很漂亮,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去给他做侍女啊!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窦昭只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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