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的记忆,都像是往日之藤,轻轻地蔓延过无人的沙漠。
【11】
之后的那段时间,他时常在夜里醒过来。梦里,凉澄深邃悲伤的眼神常常与自己对视。他的记忆里,清晰地记得那些场景。而往事像是固执的美人蛇,死去重生,死去重生。
而那时的记忆,都已然是年少的了。
在海边醒过来的清晨,宛若隔世。昨日,他对父亲说,我想回流沙镇了。
那种语气,与多年前不同,却宛若命令。
父亲轻轻地点头。
如同多年之前,他用撒娇的语气,转而用命令的语气说要到海涵岛来生活一般,母亲与父亲也是没有拒绝,若是当初的拒绝,会有今日这一切的结果么?
那是他一直的疑惑,也似无声作响的惊雷。
父亲朝朝夕夕的变化,良辰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纵然是想要拒绝,也是觉得无力的事。家里突然会多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出现,父亲的房间突然会传来低沉的叫声,或是阳台上晾着的衣物里,会常常出现女子的物件。纵然这一切都可以容忍,但令良辰不可容忍的,便是那女子进而代替母亲的位置。
那日,良辰准备参加升中考试,前个夜晚,他被半夜父亲房间的吵闹声音唤醒,便一夜躺到了天明。考完回来的那个晚上,那个女子做了很多菜。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良辰一直黑着脸,低头吃饭。
这时父亲将手搭上良辰的肩头说:“良辰,叫纪銮阿姨。”良辰抬起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她充满期待的双眼,让良辰生生觉得可悲。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地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他坐在海边,心情低沉了下去。难道只过几年,父亲便觉得寂寞难当么?父亲的爱,难道就那么轻薄?良辰躺在沙滩上,星星很稀薄,一颗两颗散落在苍穹上。
父亲踩过沙滩的声音细细地从那边传过来,良辰并不起身,他就那样闭着双眼继续躺着,风慵懒地吹在他的身上,很舒适。周遭的一切很安静,似乎能听见,海底的鱼儿的低声耳语。
父亲在身边坐了下来,在夜色里,他咧开嘴对良辰笑(可惜良辰看不见),他也躺了下来,轻轻地靠在良辰的耳边说:“我和你纪銮阿姨准备下个星期结婚。”
黑暗里,少年握紧拳头。
那滴泪,宛若从母亲的眼眶里流出。
【12】
良西与纪銮举行婚礼的那天,良辰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后来良西还是把他软磨硬泡地拉了出去。
良辰坐在教堂里,午后的教堂有钟声一声声响着,那女人含着笑一直看着良辰,那时的他,读取到的是骄傲的、得意的神情。而多年后的他才知道,那只是一种幸福的表情,从心而发。
良辰盯着父亲忙碌的身影,在人群里来来去去,那些往日有来往的捕鱼的伙伴们全部都来庆贺,他们都说:“老良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他听到这句话,似乎那一刻良辰是多余的东西,宛若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生存过,他们是另外的一次新婚,一次新生的爱。
良辰在那欢天喜地的感动与幸福里,默默地想起母亲的模样来,于是落下了泪。
良辰抬头的时候,父亲憨厚的面容堆着笑,他的嘴唇亲吻她的嘴唇,像是两枚香艳的刺,刺痛他的眼珠,他再次落下泪。
“母亲,若是父亲不再爱你,还有我。”
他想起前一夜,写在笔记本里的话。那些言语宛若会活过来的美人蛇,在记忆里跳动着,扭动着惊人的舞蹈。
婚礼还没结束,他就提前离席,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去,他仿佛来去自由的人间精灵,一瞬间便能消散。他觉得可悲,像是所有失去母亲的孩童的心情一样,父亲的再婚预示着抛弃。可是,这世间纵然有再多的绝对,也总有意外的出现。
人与人之间不可跨越的,永远是心里的那条鸿沟。
而时代与时代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是那一道代沟。
而横越在他们父子之间的,是两道难以跨越的鸿沟。真相若是要明了,必得以某些隐秘之私来换取。
良辰在婚礼的那天,坐着船,回到流沙镇。沿着记忆,他走回那座年少时居住过的房子。往事若是海潮,轻轻地漫过他足迹记忆河滩的双脚,轻轻地抚摸。他记得,母亲爱抱着自己坐在门槛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群。对他讲小故事,纵然那些故事都已然忘记,可那时的情景,却仍然存在记忆里。
屋子对面的那家糕点店依然在,只不过换了老板。连招牌也换了,以前是叫“年记饼铺”。而今他再次看去,招牌的字已经换成“醇香饼家”。他走上前,掏出口袋里的钱,去买他以前最喜爱吃的绿豆糕。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拿到无人的街角,咬下一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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