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空气确实如同货郎们所说,异常的干燥,风刮在脸上刀子般,生疼,十六岁之前,被困在深闺里,看不得墙外的世界,为了消遣寂寞,每每从京都回来的货郎,挑着京城时兴的小玩意到后门,总会命着丫鬟,采买一些,货郎也总喜欢和这些年轻的姑娘说说笑笑,丫鬟小菊每次绘声绘色的复述那些奇闻趣事,便是最欢快的时光。
眼前的红墙金瓦,高楼殿宇,货郎倒是一点都没夸张,耀眼夺目,只是这高高的宫墙,竟看不见墙外的一丝一毫。身旁明艳的少女,或踌躇或忐忑,又或者兴奋,大多的还是恐惧,即将面对帝王的恐惧,她们同自己都是今年的秀女,层层筛选,今天是最后一轮殿选,谁能飞上枝头,成败在此一举。
其实也并没有如此紧张,我们这些官宦之女,有些是必然要入选宫中的,就比如我左侧的秀女,身姿挺拔,钗裙多以素色为主,面带英气,左侧眼尾一颗痣却又平添了一分妩媚,这人是抚南大将军嫡女,自然是要当选的,所以她神态自若,无半点面见天颜的惶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真不是毫无道理,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秀女,不知何时竟围聚在一团,跟那些京都高官贵女,自然地形成了隔阂,我并未动分毫,不知那群秀女是如何辨出我只是一个县丞之女,是我的钗裙装饰还是我的面容。
为了显示皇恩公允,没有按地域入殿,五人一组,或三个京城贵女并两个外任官员小姐,可结果总是贵女当选,我们这些偏远的小姐落选,这也无可厚非,谁让我们没有托生在这京城的繁华之地,皇帝选妃,从来都只是一场权谋交易,自然也有例外,总是贵女当选,也会寒了那些地方小官的心,所以每次大选,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当选,这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林君,便是这次大选的幸运儿,其实在我看过周身的秀女后,便隐隐猜测我会当选,姿容太过的会抢掉贵女的风头,资质太过平庸的又有损皇家颜面。
我的长相,刚好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我不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样子,也不同西北美人那样身姿颀长,柳眉凤眼,俨然狐媚长相,可是我的鼻头略钝,不似江南女子那般小巧,美丽却让人很舒服的长相,大美人里平庸者,小美人里的佼佼者。
从小我就明白该如何自处,这宫廷又或是在老家,都是一样的,我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老家那样的弹丸之地,也有三五个官职略高的官员,官员之间联络通达,后宅也少不了各种宴请,我的穿着打扮,琴棋书画,不能比那几个官家小姐出挑,这皇宫里,也是一样的。
皇宫的办事效率很快,不过半月余,选好了良辰吉日,定好了封号,这次入选的嫔妃分批次入宫,高阶品的先入宫,安顿好我们才能入宫,不然大家一起入宫,行囊多的全挤在一块,有失体面。
我三月到的京城,休整了半个月殿选,如今四月入宫,天朗气清的好日子,侍女小菊送我到宫门前,哭的稀里哗啦,险些将我的新衣服弄脏,我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一起长大的情分,往后便没了相见的机会。告别了小菊,领路的小太监在前,我一个人在后,所有的宫妃都是如此,进了这城,便是皇上的所有物,怎能又外人进来服侍,也防止宫妃私联母家,引发祸端。
这皇宫可真大啊,不同于初见,这明黄与鲜红,铺满了整个皇城,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可能正是这座宫殿需要的吧,人们敬畏臣服在高高在上的皇权之下。
走了半个时辰,脚下酸胀的有些厉害,既无马车也无轿撵,这边是皇权之于妃妾的第一个下马威,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微微佝偻这身子,从未向后看过,却总是精准的同我保留五步的距离,无论我走的快慢,态度谦卑却不谄媚,也是,天子脚下的人如何对我这样的人谄媚。
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记不住穿了几条巷子,几个拱门,终于到了我的住所,承乾宫,主殿住的自然是这宫的主位梅嫔,而我,一个常在,自然是被安排到了西配殿。我的两名宫女早早地在宫门口等候,见我行了礼,欢欢喜喜的将我迎到寝宫内,又行了大礼,年长一点的宫女也才十六岁,叫春燕,是贴身服饰我的,年小一点的十四岁,叫春桃,负责洒扫杂事,二人生的倒是十分喜庆。
洗漱一番,命春燕通传梅嫔的大宫女,林常在请安,我恭敬的站在主殿大门偏侧,等了片刻,宫女笑盈盈的请我入殿,倒不是梅嫔拿大,宫里的规矩如此。梅嫔端坐在主位上,我依礼请安,梅嫔倒是个和善的人,脸上挂着浅笑,话了些家常,又作为一宫主位交代了些事宜,赏了不少东西。
梅嫔是宫里的老人,王府里同皇后一起走进这皇宫里,虽不是京官,父亲也是外任的大员,一直未有生育,这才只是个嫔位,长相温婉,三十出头的样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叫人十分的舒心。把我分在这个宫里,或许是把我同梅嫔归为一类人,那我,便应该是这样的人。
十五是阖宫觐见的日子,天未亮就起来梳洗,适应这边的气候,让我有些难眠,好在昨日春燕熬了安神汤,早早地入睡,不至于今日精神涣散,容色疲倦。
这次入选的六人,按照品位站成两排,左侧为首的是李贵人,永安侯府家的次女,俨然一副侯门贵女的做派,倒不是十分美貌,下首是吴常在,京兆府嫡长女,身材消瘦颀长,面容小巧精致,只是眼尾下垂,略带一丝秋水幽怨之态,最后则是许答应,来自巴蜀之地,同自己一般,小门户出生,生的娇小可爱,皮肤白皙,油亮的黑发越发衬得人瓷器一般,玫红并鹅黄色的丝绸,重工刺绣,日光下熠熠生辉,着实惹人注目;
右侧为首的是陈贵人,就是选秀当日泰然自若的英气美人,今日也是利落的装扮,发间除了品级规定的装扮,只别了一只碧玉雕荷花的簪子,身姿挺拔的站在首位,下首的是丽常在,丽常在本姓戚,是本次入选里唯一有封号的,确实艳丽异常,眉眼俏丽,鼻梁小巧高耸,嫣红的唇瓣像是晨起露水沾染的牡丹,肌肤胜雪,身姿婀娜,让人见之忘俗的美人,入选六人中的佼佼者。
最后便是我,浅葱色的上衣,暗绿色的丝线秀的小巧菊花,下身是墨绿的百褶素裙,香囊香袋,发饰都是常在品阶该有的,未有一点逾距,只是那粉水晶荷花簪子同陈贵人有些相撞了,想着我来自江南,戴荷也是合情合理,寻了个机会,悄无声息的将簪子卸下,递给身后的春燕。
包括我在内的六人,按照我自己的排列,我能排到第四,吴常在虽是京兆尹嫡女,可是姿容在我之下,又面带愁容,恐为人不喜,许答应虽美貌,却是十分愚蠢,自然也在我之下,其余三人,容貌家室皆远非我所及。
等了有半注香的时间,四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而来,鱼贯走进皇后的永福宫,永福宫是皇后的居所,自然是富贵巍峨,天然皇家气派,只是宫门口的绿植,却不是牡丹芍药,而是载着细竹松柏。
又过了一刻,皇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宣我等入宫觐见,礼仪程序入宫后宫里的嬷嬷也都培训过,三跪九拜的礼法,倒不是很难,难得是同一旁人的步调。
中宫皇后大礼礼毕后,又依次拜见各宫的娘娘,这永福宫虽是皇后的居所,可是内部却不见奢华,除了必要的礼节,无其他奢华的摆件,自然是这样,皇后胡士出生陇南清流世家,出了名的名门贵女,家教严苛,也是一副清流做派,不喜娇奢,今日穿的乃是皇后吉服,首饰也只是按照规矩来,没有任何奢华的头饰,皇后端庄持重,姿容乃是中人之姿,却是说不出来的威严,看到许答应的那一蹙眉,都让人胆寒;
右侧上首第一位乃是贵妃徐氏,雍容华贵,美貌异常,眉眼状似无意的一瞥,就足够摄人心魄,满头珠翠华丽无比,慵懒的靠着椅子上,眼底尽是不屑,只是瞥见丽常在的时候,眼底多了一丝幽怨,徐贵妃再美,也年近三十,总是年轻的更加鲜活动人;
左侧上首乃是舒妃,清丽,杏眼薄唇,目无下尘,冷若冰霜,未出阁时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孤高之态溢于言表;
右边次席坐的是茹嫔,媚眼含春,丰腴娇俏,五官却十分舒展大气,给人一种媚而不妖的感觉;左侧次席是梅嫔,见过一面就不多做赘述。
这次觐见倒是和和气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底下的暗潮涌动也不是无可察觉,皇后守礼,崇尚节俭,不是重要场合几乎是素服不着粉黛,贤后的名声在外,梅嫔似乎是皇后的追随者,日常也是奉行节俭,虽不像皇后那般素面朝天,日常着装淡雅为主;
舒妃似乎自成一派,如寒松利于悬崖,每日读书写字,吟诗作对,只谈风月,生人勿近;
徐贵妃则是同茹嫔联络密切,二人皆是华服香车,每日钻营着如何享乐,却是深得皇上宠爱,一来二人美貌擅风情,二来母家大权在握。丽常在和许答应今日算是遭了恨,往后的日子未尝可知。
而我,算是没能入了上位贵人的眼,这样倒好,荣宠在于皇上喜欢与否,再则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宜。当朝皇帝三十有四,这是登基后的第二次大选,可是现下这宫里的都是皇上还在王府里的老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第二次入选的嫔妃竟然没一个能活下来。
接下来便是侍寝,虽说早有准备,可是整整两个月,皇上才临幸自己,着实让我吃了些苦头,各宫嫔妃明里暗里讥讽揶揄是少不了的事,下人的慢待轻贱也时常发生,可是毕竟是选进来的宫妃,不可能白白放着养在宫里,时间再晚也是要宠幸的,皇上记不起,贤德的皇后总是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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