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鸣把双手摁在桌面上,回忆了一番,最后想起来:叶春好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还是个小弟弟。
(一)
雷一鸣听说察北一带出来了个“国民革命军第十路军”,总指挥是洪霄九,副总指挥是张嘉田,名头不小,实力不大,是张、洪二人联合了冯子芳留下的旧部,一起凑出了这么个第十路军。这第十路军倒是没有继续去找陈运基的麻烦,而是一路向西,往绥远去了。
雷一鸣现在想起张嘉田这个人,不知为何,会觉得很陌生,仿佛那个他熟悉的小忠臣兼小逆贼,已经彻底死在了他上一次的阴谋诡计中。雷一鸣已经杀过他了,心到神知,至于他死不死,那是他的事,雷一鸣就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有了东北的老帅做主心骨,他们这班人联合起来向着四面八方猛攻了一阵,倒也把那国民革命军的队伍打退了几步。未来形势如何,实在难以预料,雷一鸣不是很乐观,但也谈不上有多么悲观——他这人向来不讲什么主义和宗旨,也没有当皇帝总统的野心,跟着老帅干也行,跟着蒋中正干也行,只要能让他把他的巡阅使当下去就行。
真不让当了呢,那对他也算不得是致命的打击。割据起来当土皇帝也行,跑去租界做富贵闲人也行,横竖家有娇妻稚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应该也不坏。
他认定了叶春好会在生下孩子后回心转意,所以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春天过了去,叶春好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她的妊娠反应并不强烈,腹中的那条小生命自顾自地成长,也没有让她担惊受怕的吃过什么苦头。她孕育着这条小生命,然而完全不爱它,因为它“不是好来的”。当然,它若是执着地要活,那她也由它。
她一天两遍下楼散步,偶尔能察觉到雷一鸣正在远处窥视自己,但是只当作不知。直到这一天,雷一鸣不知怎的,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试探着走到了她近前:“春好。”
她转身就要往楼里走,哪知雷一鸣的速度更快,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对着她抬了抬手,他仿佛是要做个阻挡的手势,双手抬得很有分寸,并没有触碰到她。
“你等一等。”
叶春好冷着脸看他。
雷一鸣瞧了瞧她的脸,又低头瞧了瞧她的肚子,然后对着她笑了笑:“这孩子是不是让你受苦了?”
叶春好恨他,他纵是说出好话来,她也当成坏话听:“这是你从你那个姨太太身上得来的经验吗?”
然后她迈步绕过了雷一鸣:“很遗憾,这条经验并不适用于我。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孩子,都折磨不到我。”
这话说完,她进了小楼。雷一鸣停在原地,回头看她。她都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他还回着头,心里有点生气,因为他接下来还有话说——他要带兵南下,到江苏打仗去。
可是她不听,他也不敢追进去逼着她听。这个时候他若是还要追着和她吵架的话,他想,那自己就太不是人了。
三天之后,他出发了。
白雪峰被他留在了北京看家,但是没了白雪峰在身边,他身边就像是缺少了一位很重要的知音,衣食住行也随之要出问题。他有心把林子枫带上,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带他也没有大用,而且林子枫是出了名的怕火怕血、厌恶战争,他跟着雷一鸣这么久了,就没人见他穿过军装摸过枪。
雷一鸣对林子枫是有感情的,所以尽量不让他为难。把他也留在了北京城里。他把警卫团特务连的连长苏秉君提拔上来,做了自己的卫队长。苏秉君也算是个出众的,有资格到他的身边来。
带着两个师的人马,他穿过山东,进入了江苏地界。山东的卢文瑞督理这一次倾巢而出,围着陇海铁路线,已经和北伐军鏖战了许久,雷一鸣再不带着援兵过来,他就非撤退不可。
雷一鸣把那两个师派去了前线,自己则是在后方的一座小城里住了下来,并不是他手握胜算,而是他只能派出这两个师的援军,无论有没有胜算,他都只能这么办。人在小城里住着,他距离前线的炮火还远,终日也没有大事可做,只得头枕着双手,在床上从早躺到晚。
如此躺了一个礼拜,他不能躺了,在他的支援下,卢督理和北伐军僵持在江苏,呈现了胶着之态。而他又接到了北京老帅的军令,带兵进了河南。
与此同时,张嘉田所在的第十路军从绥远出发穿过山西,也进入了河南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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