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目光在雪白的被褥上逡巡,他迅速地藏在了丝棉被里。
虽然他在竭力克制,西门吹雪仍是看得出只穿着单薄白衣的叶孤城冷得发抖。
这是自然。
因为他的身量实在太小,相对而言,他的表面积就太大了,散热太快。即使在室内,他过分细小的身体也无法产生足够的热量,来抵御燕北冬季的寒冷。
西门吹雪起身找了一小块白兔皮,给叶孤城扎束起来。将自己打理停当之后,他把裹得毛茸茸的叶孤城放在胸口的衣襟里,走出寝室。
庭院里落了雪。
下刀子也无法阻止西门吹雪练剑——假如这世上真有下刀子这种事,西门吹雪大概会借此机会练练轻功。
西门吹雪手里有梅枝。
当初他与叶孤城在万梅山庄用梅枝对剑,西门吹雪将它们悄悄留下,他珍爱它们,犹如珍爱他和叶孤城的剑。
西门吹雪不再用剑,但他的剑意已经更进一层。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极难的事情,纵使是西门吹雪,想要在已至巅峰的剑技更上一层,也非易事。若是寻常剑客,看不出他如今的剑法,比当初妙在何处。
叶孤城从他的胸口探出头,又把冻得有些疼的小鼻尖埋在白兔软乎乎的绒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门吹雪的剑法。
虽然是梅枝,但剑光像炫光一样迅捷而耀眼,剑式像雪花一样轻盈而冷冽。
也许终有一日,天地万物,都将成为他的剑。
他如今只能一个人走在绝壁上,上苍磨炼的不仅仅是他的肉身,更要磨砺他的情感,锤炼他的心境,而他必须不断用至诚至正赤子之心的柔嫩血肉,去迎接那些无形的风霜刀剑,而那比有形的风霜刀剑更酷烈、更疼痛。
叶孤城从眼前的剑法里,看出那些已经深深地刻在西门吹雪的心脏和骨骼上,无法愈合,却从未在剑神的脸上表露过一丝一毫的疼痛。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懂得他的剑,他的心。
雪花簌簌落下。
对叶孤城来说,雪花的片儿太大了,一朵就可以遮蔽他的整个视线。
庭院中渐渐积起了雪。西门吹雪一套剑法使完,轻盈地收起梅枝。他转身疾走的时候,低头一看胸前,才发现衣襟中空空的,兜在胸前的叶孤城不知何时掉了下去,他甚至不知道他掉在哪儿了。
西门吹雪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如今的西门吹雪本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他一早上都在因为叶孤城的失而复得而兴奋。他遮掩不住的期待与兴奋甚至从剑法中表露出来。
他并不在意叶孤城的形态。
当他在世上独自一人的时候,上苍让他见到了叶孤城;当他失去了叶孤城之后,上苍再次让他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上苍终究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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