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齐坐在第一排,有些无聊地拨动自己钢笔的树脂笔夹。现在正在上课的老师正在对着ppt辨析两种不同材料之间的区别。硫磺矿和阻魔金,两种外形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材料,如何对它们进行区分,从物理属性到化学性质的差异。
只是李云齐对此早已知晓。阻魔金,在G区的魔典中出现的次数多得令人发指。每一本魔典上对阻魔金的称谓都不尽相同,但是对效果的描述出奇一致。这甚至花了李云齐一段不短的时间才意识到,那些被分别称作“抗魔石”、“驱魔粉”、“封魔矿”、“阻力剂”之类五花八门的玩意实际上是同一种东西。
虽然阻魔金曾因为外形,而确实有被当作硫磺的伴生矿的历史,但辨别这些玩意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么复杂的物理化学方法。辨认它们的方法简单到极致:奇术师放出自己的EVE,能通过的是硫磺矿,否则就是阻魔金。李云齐甚至很好奇为什么老师将这个办法避而不谈。
他现在来教室上课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无论是图书管理员的职务,还是和威廉出任务,再到因为任务的负伤恢复,他越来越觉得在教室里实际上并不能学到什么。这不是在说老师们如何,而是这些教室里的内容,总是与他在G区魔典上阅读到真实历史并不如何相符,这使得他对坐到教室越来越不感兴趣。反而自己和威廉出门的那次经历,在一定程度上与那些老旧的书籍背后那些被遗忘的历史能够相互映衬。
奇术材料学导论,这是他少有的愿意来教室听课的课程之一。原因是他在这门课的第二节,从这个老师的嘴里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这种材料现在已经用得很少了。因为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奇术师还在地上画法阵。我们有更先进的方法。”这句话后,那老师什么都没有解释,就像他没说过这两句话。
他在这个老师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这种直觉让他确信,这老师知道一些什么,而那些东西,绝不是在课本上能够看到的。因此,这一门课的每一堂他都尽量不落下。但是这老师有一个特点,就是他所有的课程绝不多说一句话。在下课的前几分钟就会把该讲的讲完,然后留几分钟等下课。这对别的学生来说是绝好老师的象征,但是对李云齐来说并不如此。他想要听到的东西这个老师讲的并不多,只在偶尔提及一两句。更早的下课使得这老师说话的总量进一步减少,李云齐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的概率就更低了。
“每个老师都有他们自己的特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云齐想着,扫了一眼和往常一样完全空置的第一排。老师已经完成了讲解,将剩下的时间留给学生们自己。李云齐从自己的邮差包里拿出那本魔典。
他听到了学生们的骚动。他听到了下课铃声的响起。他听到那老师提着包离开教室的声音。这是最后一节课了,现在去食堂的话,人肯定很多。干脆在教室多坐一会,刚好避开着急下楼的拥挤。李云齐这么想。接着,他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啊,见鬼。希望是我想多了。李云齐这么期待着。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
还是来了,麻了。李云齐的期待落空了,他心里咒骂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教室了呢。一天到晚不来上课,你在寝室窝着做事肯定很愉悦吧?”
李云齐没有去看他。他认得这双鞋。那是秦雨泽说的那个会找自己麻烦的英文地区人。李云齐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又期待这样的反应会让对方感到没意思,然后赶紧结束他正在干的事情。
“你不是很能吗?怎么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要不你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当你的小白脸,把自己的活准备好?”
李云齐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他突然明白了当时秦雨泽跟自己说的话。“他们现在提的那些说法……就连我都觉得太过分了。”他开始努力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哦,你以为你能干什么?你个垃圾,要不要叫妈妈给你……”
接着他不再能听懂对方说的话。他的战术面具被一个巴掌很用力地扣住边缘强行掀开,飞到了讲台和第一排座位之间的空地。
他终于缓缓侧抬起头,盯着那个男生。他能听到那个男生的声音,但是他不再能听懂。他的手在颤抖,连同他的身体。他的视野里,那个男生的脸和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地变粉,变红。
同一只手以同样的方向同样的力度,撩在他手上的魔典上。那本笔记本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砸在地上,弹起,翻开在地上不动。像一只陨落的鸟。
他直接站起了身。他的手直接地锁住了那人的喉咙,他推着那人走。好大的一声响,那人撞到了桌子的转角。没关系,活该。
他推着那人,直到不再能够前推。啊,是玻璃窗。玻璃挡住了。
他仍能听见那人的声音。听不懂。
管他在说什么呢?反正都听不懂。
他的手被那人的肘自上而下击打。顺着关节,他的手被迫松开。他感受到自己腹部传来一阵重击,他向后踉跄两步。
他看见自己腹部的一个脚印。他抬起头。他看向那人,挥舞着手臂,向自己挥动。
这人在反抗。这人怎么会反抗?这人怎么敢反抗?这人竟然胆敢反抗!
他闪身躲过那人的手。他的手重新握住那人的喉咙。他握着那人的喉咙,向前狠狠地砸。
不是这声音。不该是这么沉闷的声音。
拉起,后砸。拉起,后砸。拉起,后砸。
终于,他听见了他预期的声音。熟悉的清脆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
是的。就是这样!就是这表情!你难道不该恐惧吗!你怎敢现在才开始恐惧?
他将那人的喉咙向外推,直到那人几乎小半个身子都已在窗外。他右手法阵出现,一个角落亮起,金属刺长长地出现在他的手腕下。那根金属刺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弧线,指向那人的喉咙,逼近那人的下巴,抵住。
对!就是这样!把他推下去!让他在空中坠落!把他拉起来!让那块尖角玻璃切开他的脑袋!把这根刺扎进他的下巴!让他的脑袋上开一个洞!
就应该这样!
“然后呢?”他听见有人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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