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猛地抬起头,她就像是没听清似的,小脸怔怔,黑白分明的瑞凤眼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不敢置信瞪得很圆。
而惊讶过后便是愤怒。
纵使早在登门的那一刻猜想过一万种可能,可真的从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顾攸宁还是忍不住生气,她以为能担得起一声“贵人”的,至少还要些脸面,便是真的要她也不该如此直白。
可所有的情绪在看到眼前男人的这张脸时却戛然而止,然后变成了更大的惊愕。
“是你?”
姬朝宗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她居然认识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从前好似并未见过,自然,他见过的那几回是不算的,那几回顶多算是他冷眼旁观,哪里算得上是见面?
他幼时待在南阳,后来进京也不大喜欢同旁人往来。
他不喜欢那些无休止的奉承和恭维,那只会让他觉得厌烦,所以这京城贵人圈的宴会,他从前是很少参加,仅有的几次机会,他好似也没见过顾攸宁。
那么他们显然不可能在宴会相识。
等顾攸宁进鹿鸣书院的时候,他已经登科折桂准备离开了,便也不可能和人相识在书院。
再后来——
顾家出事,他们身份悬殊就更加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他很好奇顾攸宁怎么会认识他?室内昏暗,而少女因为先前的那一份惊讶,或许还有愤怒,已经没有再保持谦逊的姿态弯着膝盖了,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大概是属于较高的,可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太过娇小了一些。
大概要差他一个头还得多些。
唔。
还瘦。
不是说如今是顾家那个不中用的东西养着她吗?怎么养成了这幅德性?昨日在惟芳斋她戴着帷帽也看不真切,今日……姬朝宗拧着眉,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不过瘦归瘦,身材倒是不错,纵使她并没有穿显身材的衣裳,却也藏不住她的纤腰长腿,该瘦的地方瘦,该丰腴的地方也一寸不落。
顾攸宁从前也见过许多混账。
家里没出事的时候,那些人也只敢偷偷瞧她,被她教训几顿鞭子便也不大敢了。
后来家里出事了,从前不敢瞧她或者只敢偷偷打量的人也就不再避讳了,可她平素很少出门,若是出去也都是去一些人多的地方,都是在京城有名有姓排得上名号的,不管心里是怎么下流不要脸,明面上该摆的模样还是不落的。
像姬朝宗这样毫不掩饰打量她的,她还当真是没见过。
若说他下流倒也不至于……
这男人生得龙章凤姿,他这会低头打量她,便只是打量,不带半点情绪,可顾攸宁还是不高兴,她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红唇向下轻轻抿着,目光也带了一些谨慎,在这昏暗的室内倒是越发像他从前在雪地里看过的小狐狸。
机警,灵敏。
姬朝宗生平很少对什么人、什么事物起什么兴致。
可对顾攸宁,或许是曾经见过她的太多面,又或许是因为她曾是他少年时期对美的第一印象,是他曾经午夜梦回轻狂放浪时,唯一出现过的实质人物,见她这般模样,他心里的那股劣根性便藏不住了。
倒也不屑藏。
他一向是这样的,外头的人对他诸多误解,觉得他脾气好,性格谦逊温润,堪当众世家名流的领头人物,其实他们是真的误会他了,他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好人。
倘若他的出生差点,那一定是个毫不掩饰自私霸道的混蛋。
想要什么就去抢。
偏偏出生遮掩了他的劣根,无论是在南阳还是在京城,锦衣玉食的生活,所有人无条件的支持,使得他想要什么东西,几乎不必开口便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怎么?”他开口,语调散漫轻佻,目光仍旧不遮不掩的落在她的身上,犹如金玉之音的声在这不大不小的室内带着不可抵挡的强势,“你不愿意?”
顾攸宁简直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她觉得哥哥当初说得当真没错,这姬朝宗就是个伪君子,一点都不似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润,她生平第一次后悔那日没有把这混账扔在雪地里。
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
哪个女子面对这样的询问会点头应允的?
这个伪君子!
若放在从前,顾攸宁绝对直接拿着鞭子就上去抽一顿,可如今……她紧紧抿着红唇,想到他的身份又想到谭太医,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后极尽全力用一个还算温和的语调开了口,“姬大人可知道长公主昨日登了顾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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