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水说要揭发,众人都静下来了。
“老地主死了以后,谢亭云每年都要到地主的坟上烧纸,跪在地上念念叨叨的,一念就是半日,是念叨着变天吧。”
这是个有份量的炸弹。凌文静眼睛一亮,“李水的揭发很重要,阶级敌人亡我之心不死,必须让她老实交代,擦亮革命群众的眼睛!”
翁送元听了李水的揭发,他的感觉跟凌文静不一样,他一下子想到了地主毙命时,谢亭云痛哭不止,欲死欲活的情景,他的血突然冲撞起来。谢亭云对地主丈夫的那份情谊,正是刺激他首先批斗激亭云的初始动机。本来两次批斗群众反应冷淡,他自己也感到批一个娘们儿有失厚道,准备草草了之;李水的揭露,正如暗下来的灯捻被拨动了一样,他的情绪异样地高亢起来。
“谢亭云,给地主烧纸,你安的是什么心?”翁送元问。
“没安什么心。他是个死人,祭祭他,人之常情。”
“为什么祭地主?”
“他是我丈夫。”
翁送元的脸竟然抽搐了一下。
“你放着好人家不嫁,为啥偏偏嫁给了地主?”
“父母之命。”
“地主勾引日本鬼子到你家大院,包围抗日战士你为什么不阻拦?”
“是你们自己跑到大院的。”
“地主死鸡巴的了,你为啥哭得那么伤心?”
“他是我丈夫。”
“要是我们的战士牺牲了,你会不会那样哭?”
不答。
翁送元的手掌冲动起来了,“啪”地给了谢亭云一个耳光;手掌弹了回来,血液使它增厚了许多;既然打了,就再来一个吧,就又给了那女人一个耳光。
“这是埋藏了多少年的阶级仇恨那!”
手掌的主人念念有词,给手掌的动作立以不可置疑的理由。其实手掌清楚,它的主人是怀着一种多么阴暗的心理啊。
到此为上,地主婆谢亭云在批斗中挨了仨记耳光:
一记,出手的是支书的革命老婆凌文静。
两记,出手的是抗日老战士翁送元。
九
后岭的运动有声有色地搞起来了,引起了公社领导的注意,派工作组来了,要整一个山区搞运动的典型。 翁送元很高兴,工作组来的那个晚上,他陪工作组喝了不少酒。打着连翩的酒嗝跟凌文静做了一次爱。两人都很满意。临睡前,翁送元捏着凌文静的瘪奶子,对她说:“多亏了你呀。”凌文静舒服得小眼一翻,睡熟了。
第二天,召开第三次批斗会。
这是一次带表演性的批斗会,为的是接受工作组的指导与检阅。
会场内外都贴上了花花绿绿的标语。这自然是凌文静的杰作。会场内那四盏汽灯都换上了新灯芯,那燃烧时发出的哧哧的响声像巡航的飞机,在低空里久久地徘徊,凭添了一种紧张与庄穆。社员们都来得很早,坐得也安静。
当工作组进入会场时,凌文静、刘淑芳、翁七妹带头喊起了欢迎口号;群众也齐声呼应,气氛热烈。工作组组长,摘下帽子挥动着致意,像个领袖。
翁送元站起身来,手拿话筒宣布开会。
看到工作组愕然的表情,翁上元低声解释:“为了气势,为了气势。”工作组频频点头,表示理解。翁送元则回过头来笑一笑,表示感谢。
“把地主分子谢亭云押上来!”
两个青年民兵便把谢亭云推上了会台。那绳子不再难为翁上元捆了,两个民兵已在场外给她认认真真的扎好了,押到台上的谢亭云是个清秀的线条已被切割好了的谢亭云。
她不再清秀。
她开始像个地主婆了。
在民兵押送的当口,凌文静、刘淑芳、翁七妹带头喊起了口号:
“打倒地主分子谢亭云!”
群众呼应:
“打倒地主分子谢亭云!”工作组频频点头,表示满意;翁送元回头笑笑,表示感谢。
“你是地主分子谢亭云?”翁送元在进行他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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