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旻颓然坐下,揉揉气血上冲的太阳穴,望着直冲入堂的老管家无视书房的凌乱,来到他面前递上纸条。
上面赫然是太子的血迹及玉玺峪——
京中大变。四皇子及长林将军叛变,夺权皇位,父皇病危,我等皇亲国戚遭软禁。盼速回搭救——
“太子有危险……”唐修旻念及太子对他的知遇之恩,不顾自己早已疲惫到达极限的身心,骤然下令:“马上帮我下令召集所有精英部队,我要即刻领军,杀入京中,营救皇上及太子。”
老管家看出唐修旻为情伤身,状况十分差,不愿主子冒这个险,打没有把握的仗。“王爷,您还是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明天一早再出发?”
唐修旻对老管家苦口婆心置若罔闻,坚持道:“救人如救火,晚了一步,恐怕就铸下大错……耽搁不得!去吧!”
老管家只能百般为难地遵从指示,退下办事。
唐修旻怒火高张,一拳重重打在案头,顿时,桌面出现一道深刻的裂痕……
“哼!四皇子,我们之间的帐也该清一清了!只要你胆敢轻举妄动,伤太子一根寒毛,定教你碎尸万段!我唐修旻这次是豁出去了!”他气忿地怒道。
他有着玉石俱焚的最后打算,只是行程匆促,他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祝福段皓雪……
也罢!他知道她会是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那就够了!
如果万一不幸,他会遵照诺言,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永远守护她。他握紧了胸前刻有“段皓雪”的名字的玉佩,在心中默默与段皓雪作最后一次诀别,希望她明白他的心意。
段皓雪满身大汗地从恶梦中惊醒,梦中的唐修旻俊逸的容颜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但他深情眸光却是那么悲哀,嘴里喃喃地不知同她说些什么,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见,只知道他最后抛下她,迈向无尽的黑暗,任凭她无助的哭喊,始终不肯回头。最后,她怵心地看见她送给他的贴身玉佩,竟在她眼前掉落摔碎……她不由得骇然尖叫。
她终于梦到他了!可是,为什么却是如此诡异不祥的梦境?这意味什么?玉碎不为瓦全?是代表他们之间情缘已尽,还是唐修旻有难?
这时,湘儿端着人参鸡汤走了进来——
“雪儿,你醒啦?你一向很少生病,没想到小小的风寒却让你足足躺在床上两天两夜……还发高烧说梦话,真教人担心!”湘儿经过王妃及段皓雪几天的调教,加上她本身的温婉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已颇具贵夫人大方得体的架势,轻移莲步来到段皓雪床沿坐下,并逐口喂食。“这几天,王爷、王妃轮流来看过你,连大哥也频频催我为你端汤送药……你这一病,可教王府上下都慌了手脚!”
段皓雪仍兀自思索梦境的含意,毫无所觉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湘儿用汤匙小心翼翼吹凉后,送入口中的参汤。
“眼看婚期迫在眉睫,你不把身子调养好,怎行?”湘儿略为心疼地注视干妹妹日益消瘦、苍白的容颜,她也是过来人,自然了解段皓雪的心事,只可惜她爱莫能助,现在就算段皓雪和唐王爷误会冰释,也已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一切都已注定——段皓雪必须远嫁西夏和亲!
为什么她们姐妹这么命苦,都不能与真心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她一个人伤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一向无忧无虑的皓雪郡主,也必须承担蚀骨销魂的相思之痛?
如果可以,她愿代段皓雪承受所有感情的苦涩,只要恢复她昔日的神采与欢笑。
“姐姐——”段皓雪原本黯淡无神、低垂的瞳眸忽然抬起,并现出一抹焦虑不安。“我放心不下唐王爷……我必须……我必须赶到云南王府一趟,我不能坐视不理!”
段皓雪毫无预警地抓住湘儿的手恳求,差些将湘儿端在手中的参汤打翻!
湘儿不得不站起身来,把好不容易稳住的汤碗放在旁边的桌上,并掏出手巾,细心地擦拭微溅在段皓雪身上的几滴汤汁,不敢面对她楚楚可怜的祈求。
她心中已有了底,知道这种事情终将发生,从她麻雀变凤凰当了郡主,到试穿嫁衣,她早已有了谱。
段皓雪是个信念比谁都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改变对唐王爷的爱意?又怎么可能向命运低头当起西夏王妃?她比谁都明白,却不能不犹抱希望……
她不怨王府上下设计了她,事实上,许多年来,王府对她恩重如山,完全没亏待她,她是该泉涌以报,何况这是莫大的恩赐,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她没什么好埋怨,更不怪郡主的擅作主张。事实上,她心甘情愿为郡主牺牲自己,只要郡主幸福,这是她早就下定的决心。
如果没有遇到克伦,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依恋,她会毫不犹豫代郡主而嫁……但现在,她无法确信自己是否能心中想着克伦,却与素不相识的西夏太子同床共枕,她不愿,也不能——
“唐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再出差错呀!”湘儿硬起心肠,装作不懂段皓雪的别有所求,顾左右而言它道:“这云南虽离大理近,但往返恐怕会延误了良辰吉时,雪儿,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姐姐,我知道我不该勉强你……”原本段皓雪计划是以陪嫁之名,亲自将湘儿骗到西夏与克伦完婚,湘儿若见到克伦,欢喜都来不及,怎会不肯呢?只是她现在为唐修旻的安危牵肠挂肚,已经没心情继续这个游戏。“但是,我担心唐王爷有事发生。不管他是不是还肯要我,我都已决定今生今世,生要跟他在一起,死也要和他葬在一块儿,天涯海角,我只跟定他!求姐姐成全我,来生来世,我会报答你!”
湘儿闻之为之动容,她绝非铁石心肠,段皓雪这番情深义重的话,不正是她对克伦的心意吗?
只可惜她却没有段皓雪一半的勇气。
“何况西夏太子……”段皓雪不忍心见湘儿左右为难,心碎神伤的样子,心一软,正准备和盘托出之际……
段皓玄却面色凝重,敲门进来,将一封信笺交到亲妹子段皓雪手中。“云南王府总管派人捎来的信。”
段皓雪忐忑不安,迅速拆开密封的信。渐渐地,她的血液直往下降,只觉手脚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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