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苏浅夏坐下,自己则靠在墙壁上,目光有些落寞。
“苏小姐还记不记得,萧总一直有头痛的毛病。”
“记得,但是当时他说只是一般的偏头痛,只要劳逸结合,就没什么问题。”
齐羽失笑摇头,“萧总头痛,不是因为偏头痛。苏小姐应该知道,萧总是八年多前回到萧家的,在这之前,他一直独自生活在欧洲。萧总年轻时候的生活并不光彩。因为不愿意去孤儿院,又无法正式工作,萧总十岁以前一直过着流Lang的生活。九岁的时候,他在一家便利店偷东西被店员抓到,暴打了一顿后被丢在外面,整整淋了一夜的雪,直到第二天清洁工发现他才将他送入医院。那一次,萧总差点就丧命,虽然救活了,但是因为脑部受创出血,颅内积压了血块。当时考虑到他还年幼,并未做开颅手术,而是采取了保守治疗。这样的治疗,一直持续到现在,脑内血块基本已经被清除,本来陈医生说,再过两三年就能彻底清除,可是几天前,那场车祸,萧总为了保护你,头颅再次受到重创,诊治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苏浅夏面色早已惨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搅在了一起,少许透露出几分她此刻心中的情绪。
和那个男人相处了整整五年,苏浅夏竟然从为知道过这些事情。她印象中的萧厉风,永远是冷肃高傲的,又如何会和一个小偷联系在一块?
被人暴打,被扔在雪地。苏浅夏也从未想过,一想沉敛尊贵的萧厉风,会有着这样一段辛酸的过往。
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的是,自己竟然成为了将他推向死亡边缘的阿修罗。
齐羽目光有些萧索,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嘲讽的笑,“苏小姐,或许你觉得,当年萧总那么对你,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情;或许你觉得,为了报复萧家,萧总所作所为太过分。但是你要是知道萧总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要是知道萧总这几年在萧家是怎么度过的,那么,你就自然会理解他的心情。这两年你突然失踪,萧总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在得知你回国后,他私下里为你做了很多事情,苏小姐,我是一路看着你们过来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但是我只希望,无论你现在是用什么心情在面对萧总,请你不要再恨他。他比你想象中,还要活得辛苦。”
齐羽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陈永康摘下口罩,大步走向齐羽。
“颅内出血,我们准备进行开颅手术,需要萧总的家属签字。”
齐羽面色一变,接过护士手里的病危通知单,开口道:“必须要家属签字吗?”
陈永康点头,“抱歉,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也无能为力,萧总现在情况很危急。”
“我来签。”苏浅夏突然开口道,不理陈永康和齐羽差异的目光,迅速接过护士手中的纸笔,在签名栏稳稳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意外我会负责。”
陈永康看了眼苏浅夏,微微点头,随即又迅速闪入手术室。
晚上七点,唐秋玲打来了电话,问苏浅夏什么时候到,苏浅夏此刻心乱如麻,推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齐羽知道苏浅夏胃不好,出去买了点吃的该给她,苏浅夏却如何也没胃口,只是沉默坐着。齐羽的话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这期间,唐秋玲又打来了几通电话,苏浅夏没有接,到最后,她干脆选择关机,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到晚上十一点多,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陈永康等几名医生一脸疲惫地从手术室出来。苏浅夏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陈永康长吁一口气,开口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把他颅内所有血块都清理干净。现在ICU待几天看看情况。”
苏浅夏一颗紧绷了近十个小时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处,又详细了解了一些萧厉风的情况后,齐羽坚持要苏浅夏回去休息。
从萧厉风进手术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苏浅夏却没有看到任何萧家的人过来看望过。齐羽说,萧厉风虽然在外面是风光无限的萧家二公子,但是关起门来在萧家,他就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自从千禧集团易主后,萧严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一只脚早已踏入的棺材,而萧家其他人也是对他恨之入骨,根本不会有人来看望他。
苏浅夏思前想后如何也不放心,便让齐羽载着她回一趟萧厉风的公寓,准备一些日用品拿到医院来。
当齐羽开着车一路朝自己原先和萧厉风住的公寓而去时,苏浅夏的心彻底混乱了。
齐羽见苏浅夏面露震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苏小姐可能不信,萧总虽然在H市房产有不少,但是最常去的,就是那里。在和沈小姐订婚前,萧总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常常盯着窗台上的那盆兰花,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前段时间和沈小姐取消婚约后,萧总就搬回了那里住。苏小姐若是有心,会发现您的衣柜里又添置了不少衣服,那些都是萧总这些日子给您买的。前段时间钟点工来打扫时,不小心将您高中时用过的那个陶瓷笔筒打破了,萧总知道了后发了很大的火,那个小姑娘吓得当场就哭了,差点就跪下求饶。这些话我本不该和您说,也没有资格和您说,但是这段时间我看着萧总那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您和萧总在一起这么久,萧总心里到底有没有您,其实您心里都是有数的。”
……
听着齐羽娓娓道来萧厉风这两年的事情,苏浅夏心中前所未有地混乱起来。
两年多来,她一直将自己和萧厉风关系的破裂归咎与萧厉风对她的忽视和冷暴力。两年前在他办公室看到的那一幕成了她对萧厉风最后的印象,从此之后,那便认定了这个男人是个冷血有暴戾的恶魔。
然而,当事实的真相被揭开,当有人告诉她,那些她耿耿于怀的恨与痛都是有着诸多不得已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像是就着磨石磨砺了两年多的刀锋,当刀刃终于锋利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时,却被告知被砍的对象已经消失。
那是一种带着迷茫的无力感,带着负罪的挫败感。
很多时候,生活总是喜欢给我们开各种各样的玩笑。那些或许有机会走到一起的人,却因为种种误会而最终渐行渐远。即便事后知道真相并非心中所想,又能如何?
回得去的永远只是回忆,经历世事变迁后,此时的心境,又如何再能回到彼时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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