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义虎报恩
明朝天启年间,朝政腐败,民怨沸腾,各路义军风起云涌,大明政权摇摇欲坠。山东临沂费镇有商者姓李名雎,走南闯北,领商队行商多年。近日,其闻京城布价猛涨,即用重金从民间购十车布,欲于乱世铤而走险,进京大赚之。其已年过花甲,待赚后则生意歇之,回家享福,颐养天年矣。
整装出发,李雎为速行之,其与诸伙计起早摸黑,半夜起程。次日天亮时,已行三十余里,马车队行至沂蒙山下。突前车停下,一伙计告知,前有人拦路,欲入队当伙计。李雎闻之觉怪异,下车至前,见路中立一人,年过不惑,面孔瘦削,面色黝黑,头发蓬乱,左目上显然有伤疤。其自称姓白名甘,因家中失火,衣食无着,不愿行乞,欲入伙做工。其言工薪不计几何,有食则可,愿随队行之。
李雎沉吟片刻曰:“汝入伙不易也,吾等长途跋涉,吃苦受累,若出差错,吾毫不留情,罚鞭抽打,汝能受乎?”白甘曰:“若老板肯收留,乃天大恩德,即挨打受气,吾亦心甘情愿而无怨也。”
李雎点首允之,收白甘做伙计。车队又起程,白甘任劳任怨,埋头苦干。途中,其见一马吃力,车渐慢,遂上前推车,用力推之,不慎一布匹被推落,布落地,沾满土,李雎大怒,骂曰:“汝如何为之?今不抽汝,汝尚敢将布遗之!”其取车鞭,狠抽白甘脸,白甘脸顿爆血痕,血渗出。诸伙计见此,无不惧之,皆疑:李老板平日待人和气,见人笑而言之,今日为此小事竟发火抡鞭,何因也?
“啪啪”又两鞭,皆抽于白甘之脸,其惨矣,鞭痕于脸横竖交之,血流满面。其亦倔犟,不躲闪不求饶,咬牙硬挺之。诸伙计不忍再视,有年长者上前劝解。正于此时,一阵马嘶,有数快马闯至,拦车队欲查之。
李雎识出,快马领头者乃临沂县衙杨班头,忙上前一揖,呼曰:“原杨班头至此!辛苦辛苦。”杨班头大声问曰:“李老板,一路辛苦,汝见可疑者否?”李雎答曰“未见,未见,敢问出何事?”杨班头曰:“昨夜官兵围剿黑虎岭,寨主漏网,吾等追击,不料其打伤俩兄弟,逃之夭夭,汝若见之,即刻举报,若胆敢窝藏即死罪也!”李雎忙曰:“岂敢,岂敢。”其指诸伙计续曰:“此皆吾伙计,班头若不放心,尽可查之。”
杨班头拱手曰:“吾相信李老板,然案情重大,不敢马虎,不得不冒犯矣。”其挥手,一捕快下马,手持一画像,逐细对照之,至白甘面前,捕快上下细观之。李雎忙释曰:“此伙计适才使布匹受污,吾教训数鞭,可用水沐面再观之?”杨班头见未有异常,拱手曰:“不用,多有打扰,吾去也!”其一挥手,诸快马绝尘而去矣。
车队续行之,又遇两伙盘查官兵。至傍晚,行出临沂地界,宿于一客店内。晚餐后,李雎独坐房间内,白甘进屋,其掩门,扑通跪倒,感激曰:“李老板救命之恩,吾没齿不忘,日后定重报之。”李雎忙将其扶起,曰:“言重矣,今晨汝虽蓬头垢面,然吾识出汝非等闲之辈,因距黑虎岭不出十里,吾故而猜汝定乃义虎也。吾持鞭下手重矣,望请谅之。”李雎早闻黑虎岭寨主原乃术士也,姓王名甘,除能驱魔降妖外,曾苦习武练功,因一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死一欺民恶霸,遭官府追捕,不得已落草为寇,聚众起义,占黑虎岭为王,然其劫富济贫,从不扰民,百姓送绰号“义虎”以赞之。
义虎誓言曰:“多亏老板持鞭抽之,毁吾面容,不然吾定遭缉捕。日后若有用小弟之时,吾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义虎三叩首,拜别而去矣。
此趟生意欲赚重资,然事与愿违,反而赔之。李雎车队快至京城之时,正遇朝廷出兵剿匪,一将官见布匹未注产处,诬李雎边境走私者,其布来路不明,令尽充公,众兵蜂拥而上,强夺之。李雎有口难辩,车马布匹尽充军资矣,其血本无归,气晕吐血,归后患大病,险一命呜呼。
孰知祸不单行,同镇告老还乡费络,曾任知府,颇有势力,相中李雎大宅院,以前忌惮其有财,不敢妄动其家产,现见其赔光败落,觉时机已到,遂勾结地保,造假地契,将其大宅院霸占,李雎一家只得移于一破落小院,暂居之。
李雎愤然告至临沂县衙,知县贪财,又官官相护,收受费络千两贿银,判其诬告,将其乱棍打出。李雎走投无路,一怒之下,忆起义虎之言,闻王甘重整旗鼓,又占黑虎岭为王,欲求义虎为其报仇。其与妻儿商议,妻儿齐反对,言义虎若插手,肯定杀人放火,万一走漏风声,让官府知晓,落勾结盗匪罪名,必满门抄斩。然其心意已决,不顾妻儿反对,仍上黑虎岭,寻义虎去也。
李雎至黑虎岭,守寨门诸喽啰闻其欲见大王,让其门外稍候之,遂禀报义虎。片刻之后,喽啰返回,其正欲上前问之,喽啰突翻脸,有二喽啰架李雎飞奔至一黑屋,将其锁屋,任其呼喊,无人搭理。其懊悔至极,暗骂曰:强盗乃强盗,山贼即山贼,焉有善之者也?当初为何轻信匪首之誓言?此不仅难报仇,恐吾性命难保,悔之晚矣!
晚饭时,有喽啰送饭至黑屋,李雎无心食之,原封送回。天黑后,又关进一人,自称姓尤,上山欲见义虎,不知因何被关此,二人同病相怜,李雎将所遇之事详述之。尤胸有成竹曰:“汝今遇吾,命不该绝,山寨路吾尽熟之,今夜吾领汝逃出,勿忧也。”
半夜,四周寂寥,尤赤手挖墙砖,挖开一洞,其先让李雎钻出,后己爬出。李雎随其狂奔,逃出黑虎岭。天亮时,二人见路侧有一饭店,尤曰:“汝昨日未食,若再不食,恐无力归之。”李雎确饿极,随尤入饭店,买粥食之。粥入肚不多时,李雎觉头晕眼花,朦胧中见尤与饭店伙计眯笑,其顿知误入黑店。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实难逃一死,其眼前一黑倒地,无知觉矣。
李雎觉眼前发亮,忽苏醒,睁眼视之,见四周皆冰凉木板,闻有呼泣声,不禁大吃一惊,莫非吾已入棺?其坐起视之,刺目阳光下,见妻儿老小围棺而立,李雎坐起,妻惊呼:“咦唏!活矣,果灵验也!”
李雎大惑不解,惊问妻何故,妻曰:“三日前忽来数陌者,抬棺而入,领头言乃夫挚友,今奉主之命而来,言夫病毙于路,现入棺送归。并言,棺上贴符箓,切记续停灵三日后,午时方可揭符箓,开棺盖,夫即可复活矣,言毕落棺而去。今午时至,揭符箓,开棺盖,夫果死而复生矣!”其问:“领头者何容貌?”妻描述后,其方知乃尤也。
尤所举让李雎不解,其惑然视棺内有何物,见适才所躺之处有一信,捡起阅之,上述:李老板,见字如面,汝所遭难,吾早已悉之。汝上山欲见吾面,吾恐让官府知晓,故而拒之。吾派尤军师佯装与汝同行,引汝食粥,粥内掺有迷药,食后昏亡,吾于棺盖贴符箓,三日后午时揭符箓开棺,汝必复生矣。救命之恩焉能不报?棺中金银财宝请汝纳之。
李雎掀棺内铺被,被下光灿金银珠宝平铺之。李雎大悦,忙收囊中。其问儿:“近日镇内情况如何?”其儿告曰:“前日夜,闻百余人闯进费府,杀费络,抢财宝,焚宅院,震动官府,官府疑义虎所为,正查之。”
李雎皆喻矣,其暗自佩服义虎做事周密:吾上山时,义虎因何拒见,山上人多眼杂,恐走漏消息,日后对吾不利。让尤佯装同路,引吾至饭店食粥,饭店必山寨所开,粥内下迷药,吾昏死,尤用棺将吾送回,义虎原乃术士也,恐吾先醒,用符箓贴棺盖镇之,三日后,揭符箓,开棺盖,吾始醒,此招高矣。费络被杀,官府必疑吾所为,若捕吾重刑审之,吾必屈打成招。此时吾已入棺,人死了之,必不究矣,义虎之策确高也。
次日,李家佯装发丧,将一空棺埋之。又待数日,待风平浪静。一日晚,李雎收拾妥当,与家人向黑虎岭方位三叩拜,全家携珠宝当夜逃离费镇,远走异乡,速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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