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遗也不客气,接过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待看清碗中之物,李遗的手竟是停顿在了半空中。
虽然梁犊等人没有向自己卖过惨,但是怜人的穷困李遗却是在梁泽身上窥见一二。
因此当看清梁泊拿来的是一大块煮熟的肉时,他意识到这八成是昨日带回的马肉。对怜人如此的大方,他疑惑地看向梁泊,梁波一改冷漠态度,生硬地笑笑。
梁犊则示意他快吃。
李遗想了想,撕下一大块递给一旁的梁泽,心系屋内的梁泽摇摇头,坐在一旁暗自神伤。
李遗纵然心情沉重但也不至于为屋内之人牵肠挂肚,自己尽了人力,问心无愧,大口大口吃起那肉来。
待他风卷残云吃了个满嘴流油,老人再次从屋内走出,吩咐道:“送小兄弟回去休息。”
李遗知道这是不需要自己了,举起手中的碗表示谢意,轻轻放在地面,嘱咐道:“老先生,小哥若能退热,也就还好些,若是不成。。。”
老人神色有些落寞,点点头:“有劳了。改日再重谢。”
言罢他挥挥手转身关上门,将自己与那伤者关进了房间。
梁犊走过来再次揽住李遗肩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遗看向梁泽,伸出手讨要黑布。
梁犊笑道:“不必不必。”
其余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守在屋外,只有梁犊陪着李遗沿着来路回去。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走到那个人影忙碌的院子处,梁犊终于开口道:“一直想留下你,但是好像忘了跟你讲清楚我们是什么人。”
李遗接话道:“怜人呗,姓仇的说了,就是一群抱团取暖的可怜人。”
院内忙碌的众人也正到了吃饭的时候,李遗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他们吃的与肉无关,甚至与粮食都没什么关系。
那东西李遗在离开吴家坳的路上也吃过,麦麸子。
李遗轻声道:“确实是可怜人,不过也不全是。”
听出李遗言下的讽刺之意。
梁犊也不恼,二人继续往前走,梁犊轻轻开口说道:“你是觉得我们几个领头的吃了肉,其他人都吃的不是人吃的东西,所以不平是吗?”
李遗笑笑不说话,梁犊继续道:“也是,自己都能随便把肉送给别人吃,自己的亲闺女却把一个白馒头视若珍宝,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
李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却突然警觉起来,因为这路明显不是自己来时走的路。
虽然当时蒙着眼睛,但是脚下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来时的路虽然不平,但是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野草,这梁犊又卖什么关子?
好在没有疑惑多久,梁犊就转头说道:“到了。”
李遗看向他身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
梁犊竟然把他带到了一片坟地来!
坟地里没有墓碑,只有一座座黄土堆,约莫十几座,都还是新鲜的黄土色,明显都是新坟。
梁犊走到一座新坟前,一边拔掉新生的野草一边说道:“怜人是可怜人没错,怜人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让可怜人说一说自己如何可怜,比一比谁更可怜。那除了让说的人痛快一阵子又能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用。”
“怜人是为了反抗,为了不再可怜,为了把让自己变得可怜的人变成可怜人才走到一起。”
“怜人,是军队,可怜人的军队。”
“为了有足够的能力活下去,有限的粮食只能先保证有能力作战的人,这样才能所有人都在这艰难的时代里活下去,你懂吗。”
“只有先活下去,一直战斗,有朝一日,怜人能够重返自己的家园,恢复自己平静的生活,”
梁犊的慷慨激昂未能感染到李遗,不久前见面时梁犊那不着调的形象还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他的话也只有军队两个字能让李遗记住。
但是曾见过梁、燕两国真正军人的李遗真的无法将这群到处搜罗破烂,艰难生活的人与军队联系在一起。
梁犊自顾自地说:“这些躺在土里的人,都是不久前与胡人作战而死的。你方才救治的那个人,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梁犊眼神渐渐阴狠,咬牙切齿道:“胡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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