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两人神情有些古怪,众人却已无暇去关心,见那偷袭之人又要拼死相击,都纷纷踏步上前阻拦,那灰衣人功力不凡,群雄又各自为政,拦住了一击之后,竟是让他纵身跃出了包围之势。
本以为他会就此逸去,众人已松下心神,却不料那灰衣人本是存了必死之意,竟又转身往场内二人击去,长剑寒芒连闪,正对着澜瑾与他身前之人,若以如此霸道之力,水月公子不躲开便是必死,他身前的澜瑾自然也会被长剑贯穿,一剑之力可杀二人,其势之猛,迅如雷电。
大厅之内,澜瑾被袭在先,水月公子施援在后,而后又再度遭袭,连番而来,群雄人数虽多,面对连连的意外,却也不免混乱,那灰衣人便正是乘着混乱之机,几个起跃腾挪,避开了众人的夹击之势,眼看已近至场中两人的身侧。
正在危急之时,一抹暗紫色的身影顿时在众人眼前几个闪现,一道细如长鞭的金芒已往那灰衣人身上卷去。
不等灰衣人的长剑接近那片莹白,金芒已至,他似乎是想要躲闪相避,那道金芒却如影随行,不闻异声,却偏是诡秘的令人心惊,只见那灰衣人方被触及,砰然而起的血雾与片片碎屑般的猩红肉块便如爆裂般的炸了开来,由空中落下之物已难辨面目,徒留血肉模糊勉强可辨的一具人形。
腥锈之气,在大厅之内缓缓弥散开来,有人望着地上的血肉碎块,已忍不住欲呕,却只敢站在原地,煞白了脸,眼神定定望着场中仍自举剑而立的暗紫色身影,心中之余恐惧。
众人只见暗皇手中握着一柄不过一指宽的金色细窄长剑,上有无数异兽般的暗纹缠绕其上,微微突起的纹样,纠缠于剑身,远远望去便如一条金色藤状之物,点点猩红,正顺着它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浅浅的血泊,脸上所覆的半张金面,与他手中之物辉印着金色的光芒,猩红血色点缀其间,竟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奇诡艳丽之色,那抹暗紫色的身影只是这般站着,那身邪魅之气与浓浓杀意,令众人惊惧,却也不由自主被他如此气势所震慑。
不少人虽闻其名,却未见其身,直到今日此时,才算知晓了暗皇之威,除了他行事的手段和隐藏江湖中的势力,他的功夫也是深不可测,试问世上又有几人,能在瞬息之间,将活生生的一人剐成了那般……
再望了一眼地上那已不可称为“人”的物体,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江湖,也不禁喉间滚动了两下,悄悄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早在那灰衣人身形跃起之时,祁溟月便已回过神来,此时他望着那已辨不清人形的灰衣人,微微蹙起了眉,“诩,往后别用此法取人性命可好?”本可轻易办到之事,却费了如此多的气力,不值得。父皇若是杀人,定会用最为简单之法,方才的剑招如此凌厉可怖,显然父皇已是暴怒,若非是盛怒之下,绝不会如此,只是不知,是因方才他一时出神罔顾了自己的安危,还是因……
半敛下眼眸,他抛开手中的尖锐之物,注视着手中的仍在淌血的伤口,转身面对着祁诩天。只见父皇面色阴沉,气息间犹带怒意,虽是收起了手中利剑,却仍散发出沉沉的暴戾冰寒之气。叹了口气,他已知方才对澜瑾的失态,定是已被父皇瞧在了眼里。
祁诩天沉着脸,见祁溟月叹气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片复杂之感,早先溟儿不顾自身安危,救下澜瑾,他便已知此人对溟儿来说,定是有特别之处,而后两人对视,溟儿竟如此专注于澜瑾,甚至忘了对敌,便已令他勃然生怒,既是在意溟儿的态度,也是因他将自身至于险境,而这些,全因另一男子,如此,叫他如何再掩心中之意。
耐不住心中涌上的杀意,本是对澜瑾而生,却碍着溟儿的态度,不得不生生压下,那灰衣人却不知死活的往溟儿所在之处袭去,滔天的杀意顿时有了宣泄之处,将欲伤溟儿之人剐于剑下,虽已不必担心溟儿的安危,但溟儿掌中为他人而受的伤,仍是令他十分不快。
此刻大厅之内众人聚集,却是静默无声,方才暗皇杀那暗袭之人的方式已令人胆寒,而后水月公子程子尧却口中唤着“旭”说出了那句话,看他此语分明是对暗皇而言,虽惊讶于他口中的称呼,但更叫众人担心的却是他的态度。
能知暗皇之名已是令人诧异,他不止口中唤了出来,还敢如此随意的要求暗皇勿再如此,早在知晓水月公子追随暗皇之时,众人已很是惊讶,此时觉出他的话中并未有丝毫敬畏,便更是心惊不已。
再瞧那暗皇,并未答话,面色却似不悦,显然已生不快,群雄想到水月公子是初入江湖,定是不知暗皇的厉害,才会如此随意相待,不由都为他担心起来。
云景昊身为庄主,自然不希望此处再发生其他事端,站在正中,侧首望了望两边站立的暗皇与水月公子,口中说道:“尊主之能令人惊佩,那人虽死的凄惨,却也是他咎由自取,程少侠若是嫌太过血腥,云某这便命人将此处打理了。”说着,已打算唤人前来处理满地的血污狼藉。
“子尧不觉凄惨,只是此法太耗费内力,既然可轻易取他性命,又何必浪费气力,”口中如此说着,祁溟月面对祁诩天继续说道:“只是……不想见你生气的模样,下回,切勿如此了。”旁人如何被杀,本就与他无干,他只是担心父皇罢了。
周遭众人听得他的话,方知他的本意,竟是对那残酷的手法毫不介意,心念之间只是为着暗皇,在众人眼中如镜花水月一般清雅淡然的水月公子,竟会说出此言,已是让人意外,还有他如此轻忽随意的态度,即便是话中之意是为着暗皇,却不知那诡秘难测之人又会否领情,要知当年,凌希阁少阁主也曾颇为受宠,可一朝不慎,不知何处得罪了暗皇,往昔种种宠爱全然不见,得到的结果却是武功被废,被扔回了凌希阁,不知这回的水月公子又是如何?
祁诩天听得祁溟月此言,眼中神色稍缓,知溟儿不愿见他不快,可瞧着他犹在淌血的手掌,又让他如何安心得下,望着那一头的溟儿,他抿紧的薄唇微启,注视着他的双眸,语声低沉,“过来。”
在众人眼中,此时淡淡两字,虽不见如何明显的怒意,但谁都知晓,暗皇素来难测,水月公子先前之言说不准便已惹他生怒,此时暗皇唤他过去,结果会如何,还是难料得很。
在看那水月公子程子尧却仍是先前的模样,似乎丝毫未觉暗皇的危险,竟已举步往他身边而去,才到暗皇身前不远处,暗紫色衣袖骤然扬起,已往他身上而去。
在一旁的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以为暗皇要对水月公子如何,却不料,那诡秘冷情之人却是将那抹莹白拥入了怀中,无比关切的模样,牵起了他受伤的手,语中带着几分薄怒,动作却是轻柔无比,“不想见我生气,便不要让自己受伤,明知我会心疼,却仍是这般不小心,为着不相干的人流血,我岂能不怒……”心疼的看着溟儿染血的手掌,祁诩天叹息一声,几乎是带着柔情似的低语,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无论何事,我都可答允,独独是干系你安危之事,不会再纵你如此的轻忽,下回若再如此,我自会将影响你心神之人除了,免得你再犯错。”
随着又逐渐转冷的语声,金色的面具之下,凌厉的眼神已往澜瑾所在之处扫去,见此,祁溟月如何还会不知,父皇口中的犯错,自是指他忘却了身处之处,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人却让自己受了伤,另一层含义,却是指他在他的面前,如此专注于他人。
对他话中似要对澜瑾不利之意,祁溟月只是挑了挑眉,轻瞥了一眼不远处正望着他的澜瑾,对祁诩天说道:“子尧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他人如何,再不与我相干,如此可好?”
对两人的对话,澜瑾自始至终不曾插言,即使听出话中有与自己相关之意,也只是依旧含笑,望着在众人眼前毫不避讳,举止亲昵的两人,透出了几分玩味之色。但周遭的那些江湖人物,却无此定力,两人话语虽轻,又如何能逃过江湖高手的耳力,两人所言已全落入耳中,每听得一句,便是一阵诧异难信。
先前见暗皇未曾动怒,而是将程子尧揽入怀中,便已是觉得意外了,而后竟又听见他那堪称柔情的语声,动作又那般轻柔,便更是如同见了何种异象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见,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呆愣与不敢置信的神情,平日里自诩沉稳或是冷静之人,此时也失了常态,再无法保持平静之色。
暗皇为人如何,只要是略知江湖过往,便知他的可怖之处,此人手段狠辣,行事诡秘难测,又风流薄情,可说是冷情寡性之人,不曾见他对任何一人有些许特别,即便是当年最得宠的宠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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