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发誓,如果我对此事不保密,叫我死于刀剑之下。”重八举起右手郑重地说。
“儿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真名叫什么吗?”大师问道。重八摇了摇头,洪法大师继续说道,“我就是三十年前朝廷悬赏万两白银捉拿我的十大钦犯之一——陆小放。”
“陆小放?”重八惊得嘴都没有合上。
“对,陆小放。我的故乡就是我以前给你讲的四川西部的崇州,”洪法大师若有所思地说,“那可是个山川秀丽,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的江南。我的高祖就是南宋大诗人陆游,陆放翁。当年南宋和金人的边界就在汉中,我高祖就在南郑县戍边,所以才有‘匹马戍梁州’的词。他在梁州戍边,曾娶过四川崇州女为妾,故留下了我们这支人在崇州,我是陆游的玄孙,为了纪念高祖,我父亲就把我取名叫陆小放。——”
下面是洪法大师讲的往事:
宪宗六年,元宪宗蒙哥汗亲自领兵南侵,蒙哥汗亲自领兵十五万进攻四川。想从北面进入四川,必须先占领汉中,勉州,才能从棋盘关进入利州(广元),葭萌关(昭化)到天下闻名的剑门关下。
我祖父陆天鹏变卖了家产,带领着我祖父四个弟兄招兵一万投靠汉中守将赵郭登,一起死守汉中,与蒙哥汗大战三月,我四个叔爷全战死,失利后,我祖父带着残部退入利州,凭借利州明月峡天险栈道与元宪宗虎狼之师对抗,元宪宗蒙哥从嘉陵江水路兵入利州,我祖父和他的长、次子战死利州,一对削铁如泥、带磁的雌雄宝就剑就丢失了。只有我父亲带残兵退到阴平郡,阴平本是一个州郡,只有三万人,守将郜诚和我父亲是表兄弟,决心死守阴平郡,阴平虽小,城墙很高,背靠潼江,潼江从东南西三方包围了阴平郡,形成一只大肚酒瓶,瓶口朝北与大地相连接,筑有高城墙,易守难攻。蒙哥既凶残又狡猾,他不去攻剑阁入川,偏偏绕过剑门关直扑阴平郡,把阴平郡团团围住,双方就展开厮杀。阴平战役开始前,我母亲带领着我年幼的兄长先撤到大后方合川县去了,家父只留下他的三个亲兄弟决心与阴平共存亡。
阴平郡和剑门关、江油县互成犄角之势,一方有事,另两方相互呼应,如果有个统一指挥,蒙哥汗也不易得手,因各行其是,自保思想严重,才被蒙哥汗各个击破。
阴平保卫战进行得相当激烈,全城军民共五万人奋起抗敌,多次打败蒙哥汗的猖狂进攻。阴平郡军民曾用一种特殊的武器打击鞑子兵。说也奇怪,在阴平郡城北的北门内有一座小山呌皇帝山,山前有一块平地,有一个火神庙,庙前的地上的石头缝里冒出一种气体,无臭无味,遇火即燃,阴平人用黄泥石灰涂在竹筒外,将这个气体引起走,引到和城门一样高的一个高台上,台上架了十多口大行军锅,气体在锅下燃烧,日日夜夜火不熄灭,这个气被当地人叫做“神气”,火就称为“神火”,当时被誉为阴平郡一大奇观。‘神火’北面百步远是北城楼,太平时,几乎全城人都跑到这里来烧水煮饭,蒙古人来阴平之前,郜诚将军曾在这里召开过“保卫阴平”、“保卫神火”大会,保卫战开始了,聪明的阴平人就用这十多口大锅烧水,用开水浇淋蒙古兵,沸腾的水浇在蒙古兵身上,一个个不死即伤,其效果十分好。蒙古兵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攻北门死伤了好多人。阴平人把这种战术叫“烫蒙古羊”,曾打得蒙哥汗狼狈不堪。其他东、南、西三道城门都被潼水包围,攻城只能从北门攻进,蒙哥汗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邓艾当年也只能偷渡和绕过阴平郡取江油关入蜀,有几次他准备放弃进攻阴平郡。后来他改变策略,用围而不打的办法,把阴平郡困死。
这一招果然奏效,过了一年,城中乏粮,城里出现了吃草根树皮的现象,城里刨地三尺即有水,火前面已经说了,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城就攻不破。没有粮食,就可想而知,城里大批的人被饿死,最后城终于被攻破了,又进行了一天一夜的巷战,阴平人是好样的,在战斗最激烈时,他们一个个高呼:“宁作汉鬼,不作元奴”,战到最后一刻。在阴平保卫战中除了父亲一人在城墙上与敌人搏斗时,被敌兵打下护城河——潼水中,逃得性命。我的一家在阴平保卫战中,除了家父逃生以外,所有亲人全部遇难。
野蛮的鞑子兵进城后屠城三天,把城里的老人、妇女、儿童全部杀光,鲜血染红了潼水河,他们把所有房屋全部烧掉,城墙连基石也被全部拆毁,用土填了神气,灭了神火,一个一千多年历史的阴平郡硬是被踏为平地。因为仅阴平郡就让蒙哥汗攻了一年多,损兵折将三万人,因此蒙哥汗痛恨阴平郡,他决心让阴平郡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从此地上无阴平。战争平息后,只有少数阴平人返回原地,在原废墟上建立起了阴平村,他们修了个‘告成寺’,内塑守将郜诚像,尊为城隍,四时祭奠,至今‘告成寺’犹存,有石碑记录此事。现在阴平村在江油市北八十余里处(小溪坝镇北),废墟尚存。我父亲被潼江水冲了十多里路,被一个渔民救起,他浑身是伤,在渔民家里养了近一个月伤,才到江油县乘船沿涪江南下,直达合川。
我父亲到合川才三个月,蒙哥汗取了江油、绵州(今绵阳),就顺涪江而下想取渝州,可是他兵到合川就受阻。蒙哥汗听说他的老对手——陆川就是我父亲也在合川,他就知道又有一场恶仗要打。
在蒙哥汗兵来到合川之前,守将王坚是一个智勇双全、武艺高超的将领,我父亲的到来使他更是如虎添翼,他就带领全城军民撤出合川城,全部搬到离合川城外十里远,名叫“钓鱼城”的地方驻扎。这个钓鱼城内有土地七百多亩,是南宋时期合川守将余玠带领军民筑成的。钓鱼城南、西、北被嘉陵江水包围,东北由渠江包围,只有东北面一小段与陆地相接,这一小段用五尺长的条石砌成高高的城墙,两条大江成了钓鱼城的天然护城河,其险要程度远非阴平郡所比,王坚吸收了阴平的教训,储备了足够的粮食。而且城内有山有水,还有七百多亩田地可耕种,平时留少部分人守城,大部分人耕种土地;战时一声号角响,男女老少拿起武器与敌人厮杀。
元宪宗九年正月,蒙哥汗带了十二万人直扑钩鱼城来,他们和王坚在嘉陵江大打了几仗,蒙古兵不能取胜,因为蒙哥汗是‘舍车马而仗舟揖,’北方人不惯水战,自然就会吃亏。于是蒙古汗又故技重演,改水战而为陆战,水上只派部分士兵围阻,他亲自率兵到城东北把青华门,新东门围住。
蒙哥在城东北攻城毫无收获,他就在新东门外筑一土台窥视城中情景,这个情景被王坚发觉,王坚也在城里连夜暗作一硬弓,绑在城垛上,此弓要三个力士合作才能拉开,箭也是特制的,七月十日这天,盛气凌人的蒙哥大汗登上窥视台正观察城中动静,他以为这么远的距离飞箭射不到,正在这时王坚和我父亲,另外还有一个大将,三人拉开硬弓,一箭飞出,正好射中蒙哥汗的头部,他大叫一声,昏倒在地,被部下救回大营去了。
过了四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又叫月半节,按四川的风俗,家家都要祭祖,同时还要送孤魂野鬼。我父亲和王坚商议,准备趁过节之际,送蒙哥汗一点礼物,这事就由我父亲去操办。
这年入夏以来大旱,天气异常炎热,四川从来就有七月流火之说,这年比往年更热三分,很多鞑子兵不服水土,各种疾病时有发生,蒙古兵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加上蒙哥伤口感染,病情日重,我父亲故意将烤好的新麦饼掷于城下,又派人给蒙哥送去两条大鲤鱼和一封催命书去。
信和鱼送到蒙哥大帐,蒙哥躺在塌上,叫下人念信:
蒙哥大汗陛下:
自从阴平一别,敝人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之,前日我们在城中试硬弓箭,不想误伤陛下,甚愧,近闻陛下箭伤加剧,我们更是惶恐之至。时逢半月之期,特送鲜鱼两尾,请笑纳。谚云:“七月半,鬼乱窜,”望陛下龟缩营中不要乱窜,恐再中我城中硬弩,你要善保龙体,不可悴死,否则,王坚将军和我将少一对手,我二人会寂寞难耐。再过一月——如陛下还健在的话,那时王坚将军和我将同陛下一起共赏中秋之月,岂不快哉!
另外:我们有一单方,专治箭伤,特献与陛下,狼心一个,狗肺一只,煎水三升服下……
蒙哥听了,从塌上跳下来,一把抓过信撕得粉碎,掷在地上,骂到:“什么狗屁单方!你念什么!”
吓得下人喏喏而退。蒙哥汗这时双手向天上伸出,大声叫道:“天哪天哪!想我蒙哥大汗,元宪宗,领兵十万,横行欧亚,无人能敌,想不到今天,竟败在小小的钓鱼城下,有何面目见世人!……”
说完,蒙哥汗“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使臣一见蒙哥箭伤迸裂,鲜血直喷而亡。吓得他赶快出营,上马回城复命。王坚和我爹一听蒙哥被气死了,双双拥抱在一起,高兴地大笑起来,王坚拍着我爹的肩头说道:“好你个陆川,竟学起孔明气周瑜来,现在气死了元宪帝,你该当何罪?”
我爹笑着说:“任凭将军发落!”
王坚笑着说:“今晚罚你酒三杯,再罚你给我当副将。”
“遵命,末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我父亲拱了一下手说道。
城内军民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雀跃欢呼,跑到青华门城楼上齐声高呼:“蒙哥汗真英雄,钓鱼城下成狗熊!蒙哥汗真好汉,钓鱼城下丢沙罐(川语:脑袋)!”
蒙哥汗死后,元兵当晚连夜偷偷解围而去。
后来王坚将蒙哥中箭处改名为“脑顶坪”,蒙哥死处定名为“喊天堡”,至今上述地名犹存。这个不可一世,双手粘满四川人民鲜血的刽子手,在钓鱼城下留下的古迹,至今被人笑骂。
这次大捷,极大地鼓舞了合川人民的斗志,在朝不保夕的南宋朝庭也引起了轰动,这对腐朽的南宋朝庭无异是一剂强心剂,南宋皇帝马上下诏命王坚为宁远军节度使,御前左领军上将军,御前诸军统治兼合川知府,晋封清水县开国伯。不久又令张珏为合川知州。张珏身长伟岸,武艺高超,有勇有谋,善于用兵,在合川二十年,元兵多次围攻钓鱼城,都被张珏领导的钓鱼城军民击退。张珏守城有功,被朝廷提升为渝州知府,钓鱼城由副将王力接任。后来张珏在渝州被元军围攻,张珏在城外激战,守渝将领赵安以渝州降元,张珏回城与元军巷战,终因寡不敌众,受伤力尽被俘,不久自杀殉国。
至元十六年二月,南京最后一个皇帝赵昺投海而死,南宋亡。钓鱼城守将王力见南宋已亡,派人去成都联系投降之事,我父亲则坚决反对,同时在钓鱼城内修起“皇城”准备派人沿长江东下,寻找宋朝赵氏根苗入钓鱼城,重振大宋江山,钓鱼城内主战派和投降派斗争激烈。一天晚上,王力以开会为由,引诱我父亲前去议事,被王力暗杀。
我父亲死时我才半岁多,南宋亡时我还没有出生。张珏有一儿一女,在渝州刚陷落时,逃回钓鱼城,哥哥大我两岁半,名叫张铮,妹妹叫张小佩,和我同年。王力任钓鱼城知州时,我们三人常在一起念书、练武、玩耍。同拜一个峨眉派法师学武,这个法师武功高深莫测,而且医术也很高明,我和张铮都学了不少本事。我和张铮是好朋友,小佩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二十岁和我小佩就结婚了。结婚不到三个月我母亲因病去世。我决心按我爹生前的遗愿,继续干下去,去完成我爹没有完成的事业,到江东一带明查暗访,去找赵氏子孙来作我们钓鱼城的“皇帝”。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妻子张小佩怀孕了,我只能推迟我出行的计划。这年秋天,阳光明媚,我和小佩路经卧佛岩,在岩石后面一个人朝我放冷箭,小佩想叫喊已来不及,她只有朝前一步用身子护着我,只听她“哎呀”一声,这支箭正射在她心口上。这时我见一个蒙面贼正在取第二支箭,我便顺手拔出小佩胸前的箭,一箭掷回去,那个放冷箭的人,也捂着胸前死了。我悲痛万分,我只好把她和孩子埋在插旗山东侧。
我怀疑这是主降派王力派人干的,当天晚上我乔装打扮一番,拿着刀进入城内王力公馆,进入他的的卧室,在床上一刀杀了他,他和他的义妹熊耳夫人睡在一起的。这时她惊醒了,见我立在灯下,吓得发抖,她连忙说道:“好汉,别杀我,我知道你是谁。杀你父亲和妻子的不是我,是王力那个死鬼干的,我劝他别干,他不听!……”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顺手一刀把她杀了。
常言道:“树倒狐孙散”,王力死了,他的那些爪牙就各散五方。
王力死后,由副统制张铮任合州知府,这时大势所趋,人心思定,投降书王力已签了,条件是保证钓鱼城所有军民的安全,好多老百姓都回城去了,张铮也无力回天。
我决心东下迎王,张铮对我说:“你一人东下吧,我在这里作迎王的准备,一旦事成,你回来时这里无准备也不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我是秘密告别张铮出发的,准备取道由达州北到安康东下河南,但是我发现路上不断有人拦截我,我都一一躲过。后来从一个俘虏口中我得知原来是王力旧部向朝庭告了密,各关口都有朝庭文告,画形捉拿我。我没法,只好走到达州白岩寺削了发,披上僧衣,化装成云游僧,改名高彬,才顺利通过各关卡,到了湖北和河南边界上的武当山,拜会了武当道长张三丰,他在紫宵宫里接见了我,我说了来意。他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你是白跑一趟了,我刚从杭州回来,那里的王室成员基本上都被杀光了;河南是赵家的老窝子,真正的赵匡胤的后代我可以一言以敝之,都是些酒囊饭袋,宋朝除了胤、义二人外,以下都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是因为宋朝江山是靠赵匡胤搞政变得来的,不是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所以他们的子孙只知享受,个个成为纨袴子弟。甚至闹出了两个皇帝同时被敌人掳走的大笑话。也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个大耻辱。一个怏怏大国,被一个小民族如此欺辱,难道不该深省吗?你再看看临安的皇帝更是一个不如一个,都是一群废物,只知道享乐腐化,智力一个比一个低下。与其把这些草包扶上台,你还不如到大街上找一个年轻的叫化子,弄起回去当‘皇上’还好些。因为叫化子知道生活的艰辛,知亿万农民缺衣少吃的痛苦,所以你找赵氏后裔去当‘皇帝’,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见过白莲教,明教中的赵氏后裔,实际是平庸不堪之徒,胸中可以说没有一点笔墨,强国之道,富民之理他们一点不懂,与其去找这些水中月、镜中花,还不如早还家。对不起,兄弟,我给你泼冷水了。与其东奔西跑四处找这些废物,为什么不自己造就和培养一代英杰?一代明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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