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一颗被熔岩包裹的巨大星球缓慢地转动着,以一种冰冷、僵硬、恒定的速度转动着,背景是广阔而浩渺的宇宙空间。星球后的黑暗深不可测,沉闷且凝重。
来自地底的炽热的岩浆从遍布的火山口涌出,沿地表纵横交错的裂缝流淌,化为无数道细小的支流。这些像树根一样弥散而出的岩浆,在刚冷却形成的黑色玄武岩上缓慢地延伸,而后在表面形成一层细碎的玄武岩表皮。随温度降低,玄武岩渐渐蔓生,直至形成一层新的岩石覆盖在岩面上。
大量白色的高温蒸汽从滚烫的岩浆上冒出,整个星球都被这种高热、接近纯白的蒸汽笼罩着,到处都是开裂的岩石地面和激荡着的炽热岩浆,看不到一丝生机,只有一刻不息的地热活动。
他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应该是在宇宙空间里,距星球表面很高很远的地方,不然绝对看不到星球的全貌。
在更遥远的宇宙的深处,有耀眼的光芒照射过来,像有人在黑暗里打开的一道门缝,照亮了星球的半个球面。使那些涌动着的、流淌不息的岩浆,和深黑凝重的玄武岩都清晰可见。
滚烫的岩浆在火山口形成的池子里沸腾着,偶尔激荡起高热的岩浆浪花。岩浆的温度如此之高,以至于它的颜色由烈红转向橘黄,再转向偏于白色的淡黄,就像是那些散射的光线的颜色一样。
除了岩浆涌动的声音,地壳因高温与冷却交替而开裂的声音,整个星球都没有一丝活动的迹象。星球沉默着,周围的黑暗也沉默着。
但是这沉默着的黑暗是如此致密、顽强,仿佛在无声无息间一点点蚕食着星球上可见的光明。它们在吞噬掉星球表面的光明时,也在噬咬着那些照射过来的温暖的光线。胶质状的黑暗浪潮黏附于星球表面,缓缓地移动,弥漫,扩散。
他的视野在变暗,快速地变暗,直至陷入完全的雾一样的漆黑中。
在他失去视力最后的时刻,他恍惚间仿佛瞥见,在星球未被照射到的背面,在一片漆黑完全不可见的地方,恍若有一团巨大的,高耸的,高到延伸进宇宙的黑暗的团块。
然而那只是一眼,就令他感觉到此生从未感受到的刺骨的恐惧。这恐惧是有形质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刺进他的灵魂,令他心神颤抖,几近魂飞魄散。
一片漆黑里的,是寂静。
寂静持续着,仿佛自亘古而来,永远没有尽头。
有人在说话。
“天纵系统激活中,完成度80%……
前任宿主紧急认证中,认证完成。宿主崔尘,已死亡。”
宿主认证程序,启动中,预计需要3秒……”
这是一个清冷的,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女声。江秋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声音里不带有属于人的丝毫温度。
“程序启动完成。
天纵系统第一序列,序号5,第六代宿主登入完成。”
宿主:江秋
阶段:幼体
资质:极劣
亲代:未知,系统内无信息。”
世界在变亮,江秋好像又能看见东西了。
“内部网络重启中……完成度21%……
接口重启完成。
战斗配置程序加载中……
资源配置程序加载中……
储存配置程序加载中……
生命配置程序加载中……
系统加载完成。”
当清冷的女声最终结束时,江秋眼前的漆黑迅速变淡,仿佛有无数道刺目的光线透过浓重的黑幕,直照进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意识从无尽沉重的睡眠中醒来,渐渐变得清晰无比。
耳边,微风和鸣,清晨的鸟雀在啁啾鸣叫。春风拂过他的肌肤,在柔和中混杂了些许新生的暖意。
睁开眼睛,面前是师傅冰凉的尸体。崔尘发白的脸庞还在徒然地朝向茅草屋顶,全无神采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嘴角留着暗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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