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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小城2（第1页）

次日，他们找旅馆老板退了房，然后到城对面一处废弃的平房里落脚。这处平房是江秋物色了好几天才找到的，远离本地人的住处。

房内外的温度都差不多，房顶塌了好大的一个洞。院墙和屋子一样残破，被废弃的水井也早已干涸。崔尘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塌裂的房顶用一根木梁支了起来，然后把垃圾扫到院里点燃。

火焰裹挟着黑烟跃动。一旁的小江秋忽然发现，院墙外有一棵落尽了叶子的梨树，树梢头还挂着几个干瘪的梨。老实说，这是最让他开心的。这株梨树只要悉心养护，是能结出不少大梨子的，到时候他去山上采些野姜，就能给师父烧汤喝了。

已至暮秋，边境的这座小城靠近塞外，天气己经很寒冷了。天上的铅云厚厚地堆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雪。

崔尘把江秋的胳膊和腿摆正，教他练武。

“不对，不是这样。”他又一次纠正了江秋。

江秋的眼睛很专注，做动作也很卖力，看得出来他真的想学。可惜那一招一式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像全身都被绳子捆缚着，肌肉很僵硬。

不过崔尘很耐心，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他，他听不懂时就自己上来帮忙，也不发火。对崔尘来说，他学不学得会其实不大重要，学成什么样也无关紧要，他只是想让江秋将来有个立身之基，在城里生活能不被人欺负。

教累了他就坐在台阶上，看着江秋一板一眼地反复练习，身边放着喝剩的半坛子酒。

武道的天赋，从刚开始学习时就能看出来了。崔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眼光之毒辣放在整个王朝都少有人及。在他看来，他徒弟这样的表现不说奇差无比，也至少要比平庸落后一线。

江秋奋力挥出拳头，脑门上涌出细密的汗珠。

崔尘拿过旁边的酒坛灌了一口，让热辣的酒在嘴里留驻了一会儿才咽下，然后站起身来，到江秋身边指正他。

“武道一途，千差万别，各有造化。然以我观之，习武之道首要在快，于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于纷繁招式中找准破绽，在瞬间破敌，以一击毙命。

“要在一击之中显出深厚功力，一击之中夺取鬼神造化，一击之中高下优劣立判。任敌人招式眼花缭乱，我只抓其防守最薄弱之处，瞬间便要取其性命。

“这关键一字仍然是落在快上，出招要迅速，下手要果断，抓住时机就不再犹豫，使出七分力甚至是十分力攻击敌人的弱点。一旦命中，抽身立退。”江秋的耳边常常回荡着崔尘这样的话语。他反复指导，不厌其烦。

虽然江秋多半都听不大懂，但他还是默默地记诵，崔尘说了一遍他就在心里再默背一遍。

以后的诸天，崔尘每天上午都会让江秋早早地起来，在院里练习。他们学习的内容并不相同，有时是拳，有时是剑，有时是刀。其实真正的武者最好一以贯之，终生只修一种，但既然是为了防身，那就什么都学一点。毕竟，江秋现在的身体太弱了。

其实崔尘从未跟江秋提起过他的职业，江秋也很少见他出去工作。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两个人不是在逃亡，就是在准备逃亡的路上。偶尔崔尘会把江秋单独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出去几天，回来时就带着一大笔钱款，他们就又能宽裕几天。

江秋感觉他师父很厉害，是因为跟他师父打交道的人都是些当地的凶人狠人，大多满脸横肉、一身刺青。既然那些人那么厉害，那想必师父也很厉害吧。他就是这样作出判断的。

平静的日子没能过几天，他们的盘缠彻底用尽了。崔尘开始频繁地外出，江秋一天到头也见不到他师父。隔很长一段时间，崔尘才会出现在院里教他些新东西。

江秋心里很担心崔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挣钱门路，他知道崔尘在生活上简直是废人一个，因为那奇怪又讨厌的伤病，崔尘很多事情都没法正常料理。平时煮饭、洗衣服都是他在做，正因如此，没哪个有钱人愿意使唤他师父的。

直到这天，崔尘把一只死掉的野鸡扔到江秋脚下，野鸡的胸腹处插着一支羽箭。练拳时时心不在焉的江秋才终于放了心。他们算是有了生活来源。

秋去冬又来，那铅云里蓄积的水汽终于化作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坠落大地。下雪这天，师徒两人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可还是禁不住雪花从房顶的那个大洞里漏进来。

师徒两人把手揣在袖子里，靠在燃起的火堆旁取暖，火上还架着捡来的铁锅，铁锅里炖着兔子肉煮的汤。

不得不说，崔尘打猎是把好手，每回他从深山里回来都能带着可观的收获，野鸡、野兔、山雀，有时甚至是一整头野猪。所以现在江秋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他师父回来的时候，一则那意味着新的美味，二则那代表他师父又能教他些新东西了。细细想来，他都有很久没有过每天都能吃上饱饭的日子了。

屋里浓郁的肉香味直钻鼻孔，江秋心里隐隐地有种兴奋。望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肉汤，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是那种傻乎乎、乐呵呵的笑。黄灿灿的火光映照着师徒两人帽子下的面容。

江秋有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师父的表情，他师父照旧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

不过江秋总觉得他师父在微笑，光凭感觉来说。

他的武艺进展缓慢，虽然每天都练，而且练得大汗淋漓，但不见大的长进。这也在崔尘意料之中。他本来就不打算让江秋涉足武者的世界，将来练得个猎户的本事，在城里站稳脚跟，娶妻生子，平淡度日。这就是崔尘给他徒弟的人生规划。

他可不愿意他徒弟将来变得跟自己一样。

知道自己笨，江秋就每天早起练功，有时从早到晚一刻也不休息，边练还会边吟诵他师父的话：

“武道一途，千差万别，各有造化……”

说实话崔尘看到这场景是有些哑然的，但也并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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