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购物欲求(1)
2008年,流年不利。掐指一算,只有奥运会能称得上是件“大好事”,它像那美艳绝伦的焰火一样,在耀眼的闪亮后,瞬息而变成让人叹息的回忆。其余的时间里灾难多多,雪灾、地震、毒奶粉、矿难、火灾,似乎坏事没有边儿,确实是个倒霉事儿频出的年头。
在这样让人沮丧的、总想摔点什么又不舍得摔什么、总想揍个什么人又怕被人揍的日子里,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理性地消费一把,畅意地大撒一次自己口袋中的金钱,似乎比平素来得更加容易。
北方已经是金风送爽,深圳的十月依旧是火热的天气。这样的日子让本来就躁动的男男女女总觉得一直处于更年期的状态,静也不是,动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连电视这种最能起到“镇静剂”作用的东西都让人觉得烦躁。穷极无聊之余,如同一个空虚的、胸大脑小、无聊的小资女人一般,我踱入了距离公司最近的万象商城闲逛。
我身上穿着一件老婆从香港买的、不知真假的Calvin Klein的T恤衫(美国的“班尼路”而已),装出一副“我没钱我怕谁”的架势,一间一间地逛着那些世界级的时装和鞋帽名店。
令人欣慰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貌不惊人、举止猥琐的煤矿老板大甩现钞买东西的事件后,大多数店员想必都受过了一定的“职业道德”训练,没有一个人对我表现出鄙夷不屑的表情,他们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国人熟悉的冷淡的礼貌,用平静的、没有内容的假笑,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当然,当我在一家卖高尔夫用品的商店里晃悠的时候,销售小姐那镶嵌于大脸中间的兜齿唇上,还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这个见多识广的“势利眼”是个真正的明察秋毫的明眼人啊——我过于白皙的皮肤,即使穿了一件颜色和质地看上去可疑的Calvin Klein,她也能用排除法把我从富人中剔除出去——真正的大款,特别是那些有钱有闲能打高尔夫的,基本都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尤其当他们穿短袖的时候,那只挥杆的手明显会比另外一只黑。而我,祖上的白部鲜卑血统加上常年办公室的职员生活,使我的皮肤异常白皙。
在审美观日新月异的今天,我这样的“奶油老生”,只能坐时光机器回到魏晋时代去当何晏那种“大名士”了。
时兮运兮,我这种过时的白皙皮肤,如今总会让真正势利的女士们对我的职业身份产生深深的怀疑甚至是鄙视,更别提能逃过女店员那双穿透力极强的势利眼了。
逛了一圈后,我忽然在登喜路的专卖店对一款钱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100多年前(1893年),Alfred Dunhill在伦敦公爵街所开设的闹哄哄的小皮革铺子,不过是为了来往旅客手工制造鞍具、马衣以及其他马用器具。谁能想到,做马鞍生意的皮匠铺,今天成为一个“奢侈品”的名牌店。
哦,眼前的这款钱包,以柔软、耐用的高级小羊皮制成,黑色,防水拉链(稍稍紧了一些),里面有信用卡夹层和长条的纸币钱包夹层,手感独特,款式大方、简洁。看到这个钱包,让号称已经对奢侈品免疫的我突然想起从前在巴黎的日子。
“兄弟在巴黎的时候……”虚荣心一起,眼睛就冒光;眼睛一冒光,占有欲就上升;占有欲上升,肾上腺就发出信号。名牌店的店员们,对这种信号的接收能力都有超人的感觉,一旦他们接收到这种信号,就如同看到了新鲜大便的苍蝇——嗡的一声,一“只”店员已经飞到了我的面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的购物欲求(2)
“先生,看您这么高贵的气质,太配这样的钱包了……您看,百分百的高级小羊皮,用羊身上靠近肚子和小腿之间那一小块嫩皮制成……看得出,你对我们Dunhill一定很熟悉吧?”
“兄弟在巴黎的时候,经常逛OPERA名牌店大街……”不知不觉中,虽然嘴里没有玛德兰小点心,我却已经陷入了迷惘的、对浮华往事的回忆——忆巴黎,当时给读书的老婆作陪读“慰安夫”的我,确实,在无聊之余常去逛OPERA大街——但也仅仅是逛过多次、买过几个名牌的钥匙扣而已(留学生涯每天都是钱的消耗)。可是,虚荣心和奢侈心对人的腐蚀,是隐形的、巨大的、持续的。就是在那些氤氲着咖啡香气和形形色色腋下香水的臭气的日子里,我被巴黎的气氛所熏染、毒害,变成了一个熟悉国际顶级名牌的“势利眼”。“毅然”回国这么多年,势利和虚荣,在我的体内,恰似潜伏的病毒一样,在某些适当的时候总会忽然发作。
我摩挲着那个钱包,猛的一哆嗦,拿起价格标签,抬起鹰隼一样锐利的小眼睛(当时我脸上估计是一个牧羊犬发现土拨鼠的表情),指着上面的价格,严肃地问:“2800元人民币,难道是中国大陆生产的?”
“您真是行家!确实是大陆生产的。您知道,这个牌子的钱包,原产的,不会卖到这么便宜的价格……”店员一脸诚恳加崇敬,他轻轻拈起那个钱包,解释道:“虽然是东莞生产,我们的品质非常有保障,而且‘made in China’的字样特别小,这个商标隐藏在内衬特别不显眼处。”
我摇摇头,拨浪鼓一般。自尊心和虚荣心得到满足之余,觉得自己终于也找到了一个特别体面的离开机会。“买牌子货嘛,还是要买正宗的。登喜路,不像那些美国的运动鞋,买的只是牌子。这种欧洲皮具类的东西,要买,就应该买原装的。否则,感觉总不是那么好……”
在售货员发自内心的敬慕目光的注视下,我悠悠然离开了这家登喜路专卖店。
而后,我在Ferragamo柜台前就袖扣的闪亮颜色向女店员打趣了一下那个作为创始人的意大利鞋匠,在Boss店试穿了8000元一件的麻制休闲西服上衣,在Burbrrey店仔细研究了一下我老婆去伦敦旅游被导游带到地下商店所买的据说是免税的提包原型(她还有一个从罗湖商业城买的仿制品A货);神采飞扬之余,我又试戴了一下Versace的男士领巾,与一个香水店的半老徐娘探讨了“Chanel”的法语发音,告诉她法语的“Ch”发“湿”而不是“吃”的音,大嘴含口唾沫给她示范了“r”的法语小舌音;最后,甚至还像消灭腋臭一样往自己身上喷了十多种Dior的香水……
如此种种,加上登喜路专卖店的那堂皇一幕,本来应该是我这次无聊“Kill the time”之旅的完美谢幕式——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没浪费一毛钱的浮财……但当我往外走的时候,某种通电般的感觉发生了。一丝怅然,小小的怅然,在我的虚荣心心海里面,如同被扔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那个登喜路的钱夹,忽然变成了那种邪恶的爱情之花——毒罂粟——在我心中发芽、生根,在欲望之火的浇灌下,它刹那间蓬勃生长——不行,趁着老婆大人到上海出差的空暇,我一定要买点什么。
我的购物欲求(3)
我,网络鼎鼎大名的赫连勃勃大王,从事金融工作十数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鸭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蜗牛少,平时不抽不喝,不嫖不赌。在这样的浮华时代,总要给自己点稍稍过分的、能让自己发出一丝微笑的生活奖赏吧。
为什么?为什么老是我一个人心如刀割般看着手机上老婆刷卡消费后的滴滴答答的提醒信息呢?为什么?为什么她心情好买东西,心情坏也买东西,连一个钥匙包都能花上大几千呢?而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买个名牌的、能装信用卡和现金的钱包呢?大不了女菩萨出差回来后,我跪个搓板、挨顿蘸凉水皮鞭啥的。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屈辱算什么!人生在世,总要硬脖子一回!
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我走到了Fendi专卖店,飞鹰俯瞰草丛般“狗视眈眈”地扫视着自己欲求的猎物。
眼球一鼓,煌然一亮,一只长形的钱夹映入我的眼帘——黑色,压纹羊羔皮制作,右下角镶嵌的一个椭圆形黄金颜色的牌饰有一种炫耀的霸气,那风格,那手工,那质感,让人怦然心动。轻翻价格标签,4800元人民币。
嗯,这价钱才算是正牌的价格,我脸上肯定浮起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那是一种奢侈品商店内待宰羔羊们常见的、温驯祥和的、恍惚迷离的笑容。
此情此景,刹那间让身边的售货员大起宰杀之心。红嘴唇初绽,她殷勤地狞笑着,朝我展示着她雪白、尖锐的牙齿……
“不!”一种更高层次的虚荣心忽然蒸腾而出,“我要去香港看看,不是为了省多少钱,而是想看看那里的货品是不是更多,是不是更加正宗!”我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售货员说。
于是,感受着背后那凄怨的眼光,我匆匆离开万象城,直奔香港。
很快,我就在香港的Fendi专卖店买了一只与万象城一模一样的钱夹,便宜不少,仅4380港币——不过,并不比万象城买省钱——如果加上往返车费、饭钱以及住香港酒店的费用(面积如同内地洗手间大的房间,香港要520港币一天),总价比深圳的万象城还要贵些。
但是,毕竟心情不一样,这是在香港正宗专卖店买的让人毫不起疑的正宗Fendi啊。
所有的虚荣心,都是要有代价的。
回到深圳,往钱夹里装了15000元人民币(不是为了显摆阔绰,是为了试验这个钱夹到底能装多少钱)。我边吃饭,边赏玩这个费尽心机买来的“奢侈品”。
左看右看,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瑕疵,它在灯光的照射下那么显眼,显眼得我无法用阿Q心理去忽视它——拉锁的边角位置没有缝纫好,有大概一毫米的微微凸起,乍看上去像裂开一道口子一样,感觉像吞吃了三只厕所绿豆蝇一样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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