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会这么疼,走起来会这么艰难。每一次抬脚,另一只脚则承受了他身体大部分体重时,那刺痛感也是加倍的席卷而来。他以为拿着拐杖试着一人独自行走时,那不自然的步伐、腿脚关节的无力、承受身体重量挪步,那一刻重新站立的尖锐疼痛已经是无法言语了。没想到在习惯了那种痛之后,才发现原来走平面路其实是幸福的,走鹅卵石这种路才更煎熬!
“别心急,慢慢的,一步步的来。”辛二眼角瞄见自己胳膊上那一道被用力抓出的红印,不甚在意。“你的腿经脉现在已经比之前有扩张有弹性多了,要恢复从前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这个我们不急,循序渐进才能不落下后遗症。你走一步,然后停下来适应一会儿再走下一步,别一口气连着走,那太吃力了。”辛二扶着他,也同样有些气虚。
没办法,谁叫她人小力气也小,这家伙看着虽然清瘦没有什么分量,却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好身材,一米八超的高个子完全倾斜地靠着她,她真的鸭梨不小!
“你。。。要先。。休息下么?”他看着她脑门挂着的汗珠比他的还多,整张小脸也涨得粉红粉红的。她后脑勺扎着的马尾有些松了,几缕发丝掉落而下,有些沾上汗水,黏糊糊地贴着脸颊,看起来好不狼狈。
李泰民见到她的这副模样,心下微微触动,有什么东西渐渐爬了出来隐在胸口,让他闷得心慌手慌。他想帮她擦擦汗,又不敢动手去碰她。垂眼见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竟然在她臂上印下了浅色红印,不由得眼色沉了又沉。那该死的红印,真是碍眼!
“。。。也好!”她也是实在顶不住需要喘口气,也就同意了他说的。她把他扶到喷水池边缘,缓缓扶他坐下让他的脚泡在温凉的池水中解乏。
“我去买点喝的,你在这等我!”
出了一身的汗,他们都需要补充点水分。辛二舔了舔略微有些干燥的唇瓣,对他说了一句就往路边的小报亭走去。
李泰民一直望着她,看着她买水和人交流,看着她迫不及待打开瓶子仰头畅饮了起来,看见她忽然被人喊住,她满眼惊喜地望着对方还拉着对方的手笑得异常的明媚灿烂。
他眯起眼盯着她抓着那人的那只手,又见他们相谈的似乎很融洽,辛二嘴巴一直在动,那人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讲,时不时地点点头回应她。最后,他看到她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又说了几句,然后那人突然伸手拥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他有股想冲上前拉过辛二的冲动,想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别人,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对除他以外的男性那样专注、挂心地说话,他想让她离别人都远远的,最好只待在他身边!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这强烈的想法所震慑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对辛二有了如此可怕的占有欲?他喜欢上她了?喜欢一个还没长大的未成年小女生?
第74章
“妈妈。。。。。。”
辛二搬来了椅子坐在他身边,从她用金针扎入他头部要穴的时候开始,他就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度睡眠当中。
经过前几日不间断的“骚味”药渣敷抹,大大滋养了他日渐萎缩的经脉,又通过药剂配合调养排出了大量的体内沉积残渣废物,日日按摩活络经脉,努力扩张其原本的经络。
她沉静的黑眸来回不断在他身上观察着,先前调养过的身体现在还看不出大的效果,但其经脉强度足以承受一次金针刺穴的疗程,可以接受气海的冲刷增加经络的柔韧性。
李泰民人体全身的几处大穴几乎都被金针扎着,像个刺猬浑身金晃晃银灿灿,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对此肯定会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寒毛耸立,不忍直视。
此次施针,除了头部几个穴位需要特别注意之外,其他几处皆是安全性极高的穴位,只要授予者全程保持不动就好,否则气海逆流则前功尽弃。只是这几处大穴一同施针的时候,会产生些微麻痒的痛楚效应,而这种痛楚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因为全身施针的关系感官会比较敏感所以感受也会更加的强烈。为了以防万一,她才在一开始就把他刺晕了过去。
只是让辛二没料到的是,当她下针后没多久,他竟有了强烈的情绪起伏。他像是陷入了梦境,先是迷茫后又是开心又是焦躁的,几次抬起手来差点把手臂上几枚金针给甩下!辛二见状二话不说又是几针补上,暂时麻痹了他的关节不让他动弹。
做完这些,她才小心翼翼喘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懈立马就有一种大汗淋漓的感觉。她上半身软绵绵摊在了扶椅靠手上,一手支着下巴,双眼不离他身时刻注意着。
“被下了昏针还能这么折腾,臭家伙看一会儿等你醒了我怎么吓唬吓唬你!”辛二心里默默念道。
忽然,她的眼角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她惊诧地看着它从李泰民紧闭着的眼眸里流出顺着脸颊快速隐入席榻,她听到他低沉而充满思念地唤道:“妈妈。。。。。。”
一时间,她被他这一声满是深情的轻呼给愣怔住了。他在她的眼里,从陌生到熟悉,从凶恶到虚弱,从冷硬到无奈,他稳重成熟、他强势锐利、他亲近柔和,什么样子都有,就是没有现在这一刻的无助柔弱,没有如此可怜兮兮的泪水。。。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呀。。。
她无意识的伸过手,以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痕迹。她想,他不会希望让人看到他的这一幕的。于是她就这么自然的去做了。
当她回过神,她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由一下子脸色晕红了起来,心脏处“扑通扑通”不规律地剧烈跳动着。她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脸,偷偷摸摸地用眼角瞄着,尽管此时他完全的沉浸在了梦中不可能注意到她目光。。。
好一会儿,脉搏终于回归了正常,她才长吁一口气,见他面色也平稳正常了才搭手抚上他手腕给他把脉。许是因为刚才那不自然的小情绪,她摸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心把探到他体内虚实。
脉象平稳,搏动有力,体表热度也正常。第一次施针成功。
辛二安心地做出判断后,开始收针,一根根把金针从他身上取下。一只刺猬拔除了他身上所有的刺,透露他原本柔软、温和的原貌,如此的安祥、恬淡,没有了伪装的李泰民,仿佛一个稚儿挂着满足的笑靥摆出一个似微缩在人怀中的亲昵动作,甜甜地酣睡着。
辛二整理好针灸道具,回头拿了张薄毯为他轻轻盖上。她低柔道:“好好睡吧。”
她不知道现实中的世家大族是不是就像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那样,特别是琼瑶阿姨那种的苦情剧。她虽然从应大叔的口中大约知道点关于他的家庭关系,知道他母亲早逝,但是她不知道他对他的母亲竟是那般的思念渴慕。仅仅一个梦,一个明知道不真实的虚影,都能瞬间瓦解他的内心深处最后那道防线。
他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关于母亲的一切他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和母亲的遗物中探知到点点跟她相关的故事、痕迹,他的父亲再娶又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他是长子,从来都是别人的榜样,活在别人的眼光下。这一刻,在面对李泰民如此纯净的俊颜时,她的内心竟是无比的酸涩,为他的过去而心疼。
他也不过就二十几岁,放在普通人家足可以是别人口中赞不绝口的优秀人士,是家里的骄傲,是父母的掌上之宝。可是他却空有一个高贵的身份,显赫的地位,但连别人最轻而易举就可得到的亲情都享受不了。他用坚强做盔甲,牢牢地包裹住自己全身,他内心的柔软大概只有已故的他的母亲可以碰触吧。。。。
李泰民舒服地自梦中醒过来时,天边的晚霞已经把天空擦成了嫣红一片。他稍稍惊愕了一下,才把坐在门口随时待命的护工叫来,扶上轮椅出去。
院子里,辛二师傅和师叔正一人叼着颗桃子,在棋场上杀的你死我活。“我是你哥,你怎么就不懂得谦让我一下?”“上阵没有父子兵,更何况依大哥你那八百年就不曾进步过的棋艺,让你再多子还是输那多难看?”。。。辛二一屁股没顾忌地坐在廊下台阶上,手里摘着菜,时不时抬头看那两人七嘴八舌得争锋相对。
如果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李泰民想他这一辈子最最希望守候住的,就是辛二这一刻扬起的淡淡笑容。那和他梦中母亲拥抱他时的那个温柔神情一样,完全的重合在了一起。
“你来了?”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到来,辛二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感觉怎么样?”
“很轻松。。。很舒服。。感觉浑身充满劲儿。呃。。那个,针灸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辛二突然转变为了温柔的画风,他一时还不大适应,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一样怪怪的。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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