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湘欢蹦着回身去取早点,还说要好生庆贺。文雀被她闹得没脸,却还要板起面孔来假做正经。可谁也不曾注意,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刻,被这晨风样的笑声一吹,床上那小丫鬟却好像熟透的合欢花,忽就坐直了身子、颤抖起每一根带着粉色的细小绒毛——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她又怎么能、这般后知后觉!!
这却不怪她。男欢女爱的道理她虽打小就省得,可自卖身为奴以来她便没被当作人看过,整日疲于活命,哪有肖想春花秋月的闲心和资格?
可她毕竟是个正值豆蔻的女孩。
“所以你与荆典军可算熟识?可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先前不过听你说,可当日一见,不知怎得,竟就认出他了。是他的确非同凡响,不亏是亲事府典军。你往后、若真去了荣王府上,不妨也做个月老,给你的好姐姐,也牵个红线?”
木棠忽就有了主意:“如果我问问小之,让文雀姐姐你跟我一起去……”
“净说傻话。”文雀却笑她,“人家郡主身侧多的是侍从,专门要了你去应是要报之前的救命之恩。我非亲非故,何能有这种运气?”
“不是这么回事,小之她跟我说过,说身边并无固定的侍从,国舅爷说什么怕与下人熟络了会带坏她。这次、出嫁嘛,当然就得带陪嫁丫鬟过去了。你我两个人,说来兴许还嫌少呢。”
“这种道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文雀好笑道,“怎的,是怕我们这些贱奴脏了郡主娘娘眼不成?”
杨珣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小之毕竟“血统高贵”,只该与贵族阶级来往,若是与身边的下人玩到一处去那还得了。于是自打她出生起,这身边的庶仆便三天两头地换。小之缺乏安全感,便格外地黏她表兄,若是可以简直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不撒手。不过木棠如何清楚这个中缘由,对文雀所言深以为然。所谓“一齐出宫去”便不过仅只随口笑话,她们很快都忘得干净。
毕竟不作痴心妄想,早已成为她们为奴为婢的天性。虽然今日……木棠到底又破了些戒:徐弥湘听她二人言语,也追问起所谓“救郡主一命”的故事。荆风当日郑重叮嘱切切保密,换做从前还是林怀思附庸的那个小丫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宣之于口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宝华寺风水不好,你们以后都少往那里去。”弥湘如此点评。文雀侍佛勤谨,可不愿听着冒犯话,干脆捏起个糖角子塞住了她的嘴。木棠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一瞬觉着恍惚。她好像进宫才没几日,才交了这三两知心好友,可过不了多久,她便将离开此地,离开……良宝林。无论过去恩怨对错,她与良宝林、甚至于林府都缘尽于此。此后,大抵再无瓜葛了罢。
她或许,也不用再害怕了。
十天之后,真正出宫的那日,她又做了噩梦。具体梦见什么不曾记得,只是夜半醒来口干舌燥、头晕脑胀,胸腔内一颗心脏还在狂突乱跳。于是她不敢再合眼,瞪着天花板挨过后半夜,从《三字经》默背到《幼学琼林》,又从《幼学琼林》想回到《千字文》。“乐疏贵贱,礼别尊卑”:说是有理,亦是无理;“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做主子的、兴许也得像他们为奴为婢的一样处处警醒,就像殿下……可大少爷从不看别人脸色过活,小郡主也是,还有二姑娘和……良宝林;“省躬讥诫,宠增抗极”:当初陛下连日留宿、良宝林何等盛宠,欢喜晕了头就接了那所谓“国玺”,木棠自己也是,自荣王府受了款待就乐得不分天南地北,直到被林怀敏打醒……
她曾弄丢了她的银簪子。
她起个大早,专用她的银簪子绾了头发。文雀帮她挽着包裹,一路送她到敬德门外。她曾在夜色中垂首踏入这陌生的禁地,不曾想有朝一日、竟能昂首挺胸迎着朝阳从这泥潭里走出。抬眼望去,来时两侧宫道旁枯木已尽是绿意。不过三个月,这天地、却好像换了人间。
她却已经历过许多的故事、许多的懊悔、许多的失落,现下还怀揣着许多的期许、许多的惶恐。车轮滚滚,她斜倚着车扇,一路揪住了自己衣袖,丝毫没有心情捞起车帘看看外间的风景,于是等下了马车被人领进偏门,这便越走越疑窦丛生——
明明从未去过湖兴郡公府,这周遭景物却如何如此似曾相识?尤其是面前这间小院,上首的三个大字她如今已经认得。“朝闻院”,岂非正是荣王殿下当日问话的所在?
踏上三级台阶,领路庶仆推开房门。
落了阳光的桌案后,她避之不及的那人正缓缓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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