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这个白衣人的声音,那天在茶库外我碰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也看向我,带着笑:“这位就是皇后娘娘了?”他一面说,一面就转头向萧焕,“说起来,那日见过皇上后,在下曾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呢。”
在下?他对萧焕说话既不称微臣也不称草民,而自称在下,对皇帝以“在下”自称,是太宗皇帝赋予大武萧氏旁支子孙的特权。
萧焕扶着树干慢慢站来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稍微快一些,就会惊动什么一样,他低着头低咳,声音却是清晰的,一字一字:“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么……楚王殿下。”
白衣人笑了起来,把一双凤眼微眯,眼梢中透出一点薄薄的笑意。
他的眼眸是苍茫远山一样的黛色,瞳仁深处一片虚无,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到那一泓潋滟无方的潭水里去,和他那双妖异的眼睛相应的,一张媚态入骨的脸。如果说萧焕只有在散开头发时才会不自觉露出一点妖媚,那么这个白衣人的妖媚竟然像是天生的,眼角眉梢,全是天成的媚态,这简直就是天赐的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他是楚王萧千清——尚在少年之时,就以容貌绝美闻名朝野,传说楚地的百姓为了一睹他的绝世容颜,甘愿在他要经过的官道上等待三天,他坐驾所过之处,人潮涌堵,堪称盛景。
轻笑着,萧千清清雅的声音不急不缓:“是啊……等不了,万一皇上自己不死,那么我去坐谁的皇位?”
萧焕没有回答,扶着树干,头深深埋下,虽然他极力镇定,但他的肩膀还是在不住轻颤。
脑袋里不停嗡嗡乱响,我猛地喊:“藩王没有圣旨擅离封地是死罪!萧千清,你好大的胆子!”
不管是多可笑无聊的话,让我多说几句话吧,只要多说一句,就是给萧焕争取了一点时间调理内息。
“什么?”萧千清失笑,眼中浮现出一抹错愕,那双浅黛色的瞳仁闪了一下,他浅浅笑了,“皇后娘娘……你莫不是疯了?”
“你以为凭你这一己之力,就这可以从戒备森严的禁宫中逃出去?”我握紧了拳头,继续大声说,“就算你逃了出去,从此后你再也不是尊贵的王爷,而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还不快把王风放下,从皇上身边退开!”
萧千清笑了,媚眼如丝:“败了自然就是逆贼,可如果胜了,这座禁宫就是我的了。”他顿了一下,突然挑起嘴角,“当然还包括你,爱扮成小宫女的皇后娘娘,虽然我看你实在没什么姿色,但我一时兴起,也许会勉为其难留你在身边洒扫侍候。”
我冷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这世上除了萧大哥,别人就算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也懒得侍候他。”
“真是忠心呢,”萧千清真的抛开萧焕跟我闲扯,淡淡笑着,“这就是所谓的从一而终?”
我冷哼一声:“我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我喜欢萧大哥,所以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就这么简单。”说到这里,鼻尖突然酸了,眼睛的侧光里,看到萧焕扶着树干抬起头看着我,向我挑起嘴角,笑了笑。
这个傻子,我这么辛苦给他争取时间,他怎么还有闲工夫给我笑,傻子!
脸颊湿湿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真丢人。
“扑哧”一声,一边的萧千清竟然笑了出来,他的目光不知道是定在我脸上,还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些心不在焉:“你不要指望皇上还能调理好内息了,我们两个要是交手,就算他身上无伤,我也一样赢他。”
“说大话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冷哼,一挑眉,“你既然有把握胜过萧大哥,为什么不堂堂正正,非要安排下陷阱害他?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怕他!”
“随你怎么说,”萧千清并没有被我激怒,他随手一指,手中的王风正指向在石岩,轻笑一声,“闲话就此打住,石统领,请你回去告诉太后娘娘,叫她一切听我的吩咐,要不然,”他笑了笑,“萧氏朱雀支真的要就此绝了。”
石岩脸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僵在当地,既没有退的意思,也不敢再动。
“石岩!”萧焕扶住树干勉强站着,脸色苍白如纸,轻喝了一声。
石岩知道萧焕是让他不要逞强,赶快去通知太后,垂下头低着嗓子应了声:“是。”转身头也不回跑出院子。
萧千清笑看着萧焕:“皇上也是个明白人。”
萧焕胸口的起伏剧烈,淡看了萧千清一眼:“楚王客气。”
宏青这时走到萧千清面前单膝跪下:“主公,皇后如何处置?”
萧千清笑了笑:“李宏青,当初你求我饶皇后一命,我也答应你了,只是这个女人我看她实在不顺眼,你就挖了她的眼睛,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好了。”他随口说着,仿佛在处置一个被他厌弃了的布娃娃。
宏青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说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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