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琥给伟民上了一份重疾险,属于消费险,从红艳那儿买的,算抚慰她丧母之痛。二琥说:“从你这儿买,好歹放心点,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爸好喝酒,万一呜呼,多少能补贴给你和倪俊一点,也算死得其所。”伟民端菜过来,道:“你就巴不得我早点走。”二琥好笑,对红艳:“听听,这都什么话,不过也是,像你爸这样歪歪倒倒这病那病的,偏偏千年王八万年龟,积德行善的早死。”话锋一转,她又对红艳说:“不过这次意外险的理赔,真算一笔钱。”
红艳内心不屑,这个女人,除了钱还认识别的吗?但面上,她却说:“妈,我都快过去了,还提。”二琥连忙说不提不提。中午又吃甲鱼汤,算给红艳补身体。清补。吃完饭,倪俊去馆里忙事,伟民回饭店帮忙。二琥没去打麻将,坐在沙发上跟红艳闲聊。二琥忽然小声:“红艳,你别怪妈,上次借钱,是真周转不开。”她总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被诈骗的事,她又不好意思实说,跌份儿。红艳连忙道:“妈,过去的事,咱能不提吗?我现在看透了,钱这玩意儿,多少是够,人没了,要钱又有什么用。”二琥给她竖起大拇指:“大明白。”
没几天,老三伟贞来电话,通知大哥大嫂去医院,说要见证一下斯楠的订婚仪式。二琥吓了一跳,问怎么不是春梅通知。伟贞道:“还气着呢。”二琥问怎么去医院。伟贞说要当着妈的面,神圣。二琥觉得瘆得慌,问:“想清楚了?”伟贞说:“二嫂跟斯楠谈了,先承认他们关系,缓兵之计。”实际上,张春梅和淑淑谈妥后,又认认真真跟斯楠谈了一次。主要内容是:现在可以做男女朋友,家里不反对,哪怕订婚也可以,只是不能领证。正式领证,得到斯楠学成毕业,参加工作,两个人都有独立生活能力才行。斯楠和淑淑都同意了。这天,在老太太这边忙完,小段来接班,倪伟强开车接春梅回住处。春梅坐副驾驶,头靠在椅背上,叹气:“做梦都想不到,我能有这么个儿媳妇。”伟强反劝:“宽容点,妈以前怎么对你的。”春梅侧过身子:“能比吗?我什么样,她什么样,学历长相家世她哪样比得上我,反正,这人我有点瞧不上。”伟强道:“儿子瞧得上,没辙。”春梅不想说这话题,改问伟强最近学校里的事,倪伟强说,院里有个芯片项目,他牵头,过一阵有可能闭关研发。春梅说:“闭就闭吧,妈这儿我管着。”伟强又想说谢谢你。可说的次数多了,他也觉得没意思。这一年,倪伟强觉得自己与世界、与他人、与自己的关系似乎都没那么紧张了。即便老妈依旧躺在病床上,病情甚至又有恶化,儿子学业、感情问题一起爆发,还有家里家外、校内校外的种种一起袭来,他也没有像过去那么焦虑。他仿佛一个长跑者,已经度过了痛苦的第一次呼吸,进入第二次呼吸,他发现当人不再反击痛苦,而是与痛苦认真相处的时候,反倒能够找到平衡,继续走下去。“靠边停车。”春梅说。伟强连忙岔向辅路。“你不回去?”他问。“有点事。”春梅说。伟强抬头看看,当看到不远处商业银行的牌子的时候,他大概明白,春梅是来见严宁的。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倪伟强心里竟有些酸酸的,这种滋味,他多少年没品尝过。
病床前站满了人。斯楠和淑淑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二琥、伟民,两翼有伟强、春梅,伟贞也来了,留正阳娘和小段在家带孩子,作为编剧,她不肯错过这场大戏。刘红艳和倪俊站在最外围,他们是小字辈。
春梅看看伟强,不说话。伟强也觉得有点别扭。
二琥不含蓄,率先站出来,对老太太:“妈,大家来看您了。”老太太睁开眼,目光无神,眼皮子许久才开合一次。二琥指着斯楠和淑淑:“妈,你二孙子,斯楠,带女朋友来看你了!”斯楠的脸红了,淑淑却一派自然。二琥话音刚落,淑淑就对老太太柔声道:“奶奶,我是淑淑。”说着,手抓过去,“我是萧淑淑。”老太太看着她,仿佛看着外星人。红艳觉得好笑,这场面太滑稽。可又不得不忍住,倪俊掐了她一下。春梅最后做总结陈词,也是对老太太:“妈,您最疼爱的楠楠,也长大啦,有女朋友啦,今天带来跟您见面,请您放心。”又转脸对淑淑:“小萧,今天算见家长,以后,你和斯楠要相互帮助,共同进步。”斯楠和淑淑都当即表态。“仪式”到此结束。伟强回学校。春梅让伟贞带斯楠回去,她跟淑淑还有话要说。家离医院不算远,为省钱,二琥和伟民打算溜达回家。人都离开病房,春梅才对淑淑说:“小萧,阿姨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准备好了吗?”淑淑笑说准备好了。春梅问:“那一会儿再做个检查,明天下午安排手术。”春梅打算趁着心还没软,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绝不能要。
二琥刚走下台阶。伟贞追过来,叫大嫂。二琥站定,伸手搭在眉毛上遮太阳。“大嫂——”伟贞又跑了两步,上前。二琥问什么事。倪伟贞不藏着,直接问:“爸留下那大木头盒子,回头我去你家拿,那些零碎东西,还是用它装好。”二琥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老三突然提这事,有蹊跷。二琥面无表情:“丢了。”
“真丢了假丢了?”伟贞嗤笑。
“老三你什么意思?”二琥语速加快,“那么一破盒子,放家里都嫌占地方。”
伟贞哼哼一笑:“破盒子?我怎么在一家店里,看到这盒子卖着高价,当成个宝盒子呢。”说着,她拿出手机划开照片,盒子端端正正摆在那儿,“六十万!”
“胡说!只有……”二琥差点说漏嘴,连忙生吞话头。
伟贞呵呵笑:“大嫂,盒子不会被你卖了吧?”
“没有。”二琥的反驳很无力。
“那东西呢?”
“丢了。”
“丢哪儿了,能找回来不?”伟贞紧逼。
“丢了就是丢了,垃圾站运走了,销毁了。”二琥咬紧牙关。
“大嫂,你的意思是,你把盒子丢了,被古玩店的人捡走了。”
“行了!”二琥破釜沉舟,“盒子我卖了,一万块钱,回头我拿给你,三家分三份,你得三千三。”
伟贞骇笑,一秒后停止,说:“二嫂,你糊弄谁呢,上好黄花梨木的盒子,就值一万块钱?”
“就这么多,回头拿给你!”二琥大手一挥,扭头走了。一路上,吴二琥越想越不对,本来天知地知的事情,老三怎么能知道?这不摆明了是红艳反水吗?否则,老三怎么可能那么巧,刚好去了那古玩店,刚好见着那盒子。而且,按照古玩店的规矩,真东西怎么可能摆在外头。绝对是红艳。二琥立即给刘红艳打电话,问伟贞怎么知道盒子的事。红艳佯作不知,反问:“妈,是不是您说漏嘴了?”
二琥着急:“别装了!你说的是不是?!”
红艳保持冷静:“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你我知道,你不说,她们怎么知道?”
“妈,您是不是糊涂了,我这还压着十五万呢,我不知道钱好?”二琥一想也对,损人不利己的事,刘红艳何必做呢。只是,又过几天,几个女人凑到一块儿,又为老太太不断上涨的住院费想办法,伟贞又把木头盒子的事提了出来。春梅听了也诧异,问:“大嫂,那盒子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妈急需要用钱,你要真卖了,只要钱拿出来,大家不会追究。”二琥虎着脸,一言不发,还是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样子。红艳突然跳出来承认错误:“二婶,三姑,这事,是我不对。是我牵的线,去卖的盒子,钱我也拿了,可自从拿了这钱,我就没安心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奶奶,我现在就把这钱拿出来。”
“多少?”春梅问。
“十五万。”红艳说。
“你那儿呢?”春梅偏头问二琥。
“我这儿一分没有!”她横横着。老实说,如果这钱没有被博彩网站骗去,二琥可能一咬牙,会把钱拿出来。本来就是“外财”,她何必撕破脸护着。可现在,钱被骗得一干二净,要是再掏,那就是从自己口袋里出钱——那可是她的养老本、看病钱、救命钱,是她多少年从吃穿用里抠抠出来的,她怎么能舍得!不,绝不!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跟春梅他们解释,说钱是拿了,可全赌输了。她们不但不会信,可能还会笑话她。
二琥、红艳告辞。春梅和伟贞相对叹息。其实倪伟贞也不是想逼大嫂。只是,老太太的治疗费用不断上涨——治了那么长时间,情况时好时坏,经过上一回教训,伟贞、伟民都不敢在伟强面前说放弃治疗的话,只能治,就算是无底洞,也只能继续填。可倪伟贞又确确实实感到财务的巨大压力。她的剧本写完了,拿给几个制片朋友看,都瞧不上。本子卖不出去,伟贞只能靠接点零散小活儿度日。尽管正阳娘依旧愿意出钱,可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春梅陪伟贞在药房排队,正阳娘有慢性病,肾不好,她帮正阳娘拿药。春梅问情况严不严重。伟贞说好多年了,老糖尿病,一直靠药物控制,问题不大。伟贞问春梅斯楠和淑淑后来的情况。春梅说暂时稳住了,一个上学,一个找工作。伟贞说:“那丫头主意大着呢。”春梅说:“我也是才知道,当初,全家人就供她一个人出来上学。”伟贞问什么意思。春梅无奈:“还能什么意思,投资是要回报的。不过现在家里人都没了,就剩她一个。对这种女孩来说,学业,工作,重要吗?抓到一个优秀的男人,一辈子不愁。”伟贞道:“比我聪明多了。”春梅笑:“你是傻。”伟贞反驳:“你也不聪明。”话音没落,两个人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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