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只不过是织婆身边的一个丫鬟,平日里织婆对她指气颐使,指斥无情,不甚怜爱,只道是个无用的佣人,当牛做马来使唤也就罢了。但若是除了她自己的任何人,想要动着哑姑身上的一根毛发,织婆是万不会遂其愿。
织婆心中道:“这大敌压前,此番敌明我暗,显然窥伺在侧良久。这‘织林’分明是我的地盘,想要进来便着实不易,如今竟有人胆敢爬到我头上来了。既是来此撒野的,若不是往日仇家,则很有可能是这上身赤膊年轻人的党羽。”
织婆心念及此,疾步回去,这赤脚未着鞋履,却不料身影极为迅敏,转眼已经欺身到了哑姑的身边。
她动作轻灵,张手一挥,两臂霍然一振,两袖便盈风一鼓,在哑姑跟前登时就结起了一层厚厚的银丝金线。哑姑面无血色,面容惊恐,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连退好几步,显然是被刚才的偷袭给吓到了。
当下,金丝银线,灿灿发亮,好像一张结界之网。啪嗒,啪嗒。无数个小物被挡,落在了二人脚边,织婆定睛一看,满地尽是一些粗粝状的青灰色小石子。
忽而,那攻势止住了,一棵几十米的枫树轰然倒地,重重砸在地上,怒抢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树沿下有一个半径数十尺的口子,那口子平滑,不像是真刀真剑所划,倒像是被纯粹的气劲所切断。
织婆眼见自己林中的树砍落在了地上,心中一凛,眉毛一蹙,朗声道:“到底是哪来的妖人,敢来这里耍这小把戏,若不及早现身,也不怕我待会将你织成小鬼样子。”
林中树影抖动,鬼气森森,明明是自家林子,织婆也不免皱眉警惕。
不一会,传出一阵笑声,一个洪亮声音道:“鬼手线,琅琊针,万里绣花,你果真是活得越来越年轻了。”哑姑虽说不会说话,但耳朵却尤为灵敏,此人说话可见说话声音明亮,余音在耳朵久久不消,好像一股内劲在耳朵中冲来冲去,惹人头晕目眩。
就连织婆此番也感受到这股难受滋味,心中暗忖:“此人气息之深,非同小可,故能神不知鬼不觉底混入这织林之中,倒也不奇怪了。”
当下,织婆便向她那可怜丫鬟使了个眼色。哑姑心领神会,回身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雅各,就要离开。
突然,一道黑影从林中汹涌而出,身形十分矮小,速度却奇快。那人身影未定,手中却多了一物,只压腕一抖,指尖便闪出一道银光。
那银光,自然又是来人出手的伤人之物,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粗粝的青石子,却是货真价实的暗器,织婆眼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枚刺锥,呼呼作响,竟是追着躺在地上的粉衣女子前去。这粉衣女子原本就倒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只见了一面,谈不上有交情,也谈不上存有什么怨恨。只是惊异这小姑娘年纪尚小,却胆识过人,口齿伶俐,颇有过人之处,倒是令她眼前一亮。但也就此而已,若是这小姑娘此刻死了,便也就是死了,她也绝不会有半分怜惜。
然,这片织林缩地成寸,虚天甄地,本就织婆苦心一手修筑,本就是她的地盘,此番出现一个外人,也不打声招呼,来自家地盘出手伤人,这可是不符合规矩,大有反客为主之意。
作为主人,自然心中一横,谁还管你此番伤的人是谁。退一步说,哪怕是飞禽走兽,织婆也是不愿让他在自己的地盘大开杀戒。
说白了,这小姑娘的生死本是不打紧,她计较的都只不过是脸面上的事。
其时,那枚刺锥已倏然出手,速度不徐不疾,朝着粉衣姑娘的后心飞去,织婆眼疾手快,疾步一弛,晃身到粉衣姑娘身前,两手一张,兜出宽大的衣袖来。只是万没有想到,那枚刺锥速度越飞越慢,在空中迟缓无比,还没等到织婆站稳脚跟,竟在半空之中径直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织婆眉毛一耸,心中惊异、气愤,知道那人的刺锥是故意这样施放的,她自觉受辱,输人一招,只是气势上却也不肯低下来半分。一抬眸却看那人手中又多了一物,手指明显凝了股力气,还没等织婆做出反应,腕部狠狠一压,一道凌厉之光便又射了出来。
那道光,明显比方才更快,更急,方向竟是直直地朝着哑姑方向去的。织婆心中道:“这狗崽子,狡猾阴险,居然在这里等着我,适才要偷袭这粉衣姑娘是假,想要伤这哑姑才是真的……”
只是织婆方才刚孕力前驱,只为这帮粉衣姑娘挡下一击刺锥,此番她身影方定住,还未来得及收去劲道,脚下未稳,这第二发刺锥却已应声而出,再是回身挡这暗器,只怕已是来不及。
纵然织婆的丝线功夫厉害无比,画骨割肉,无影无形,却万不能在此地施展,一来,是这金丝银线纵然可攻可守,妥实稳当,只速度却不及暗器那般快;二来,丝线在近距离,冒然释放,很容易伤了自己,到时候哑姑所受创伤,可未必会比中了这枚刺锥轻。当下,织婆只如此一想,竟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哑姑受伤。
织婆喉中一紧,喊了一句:“快躲开,哑姑!”
其时,哑姑也见到了那枚速度奇快的刺锥,只追着她的俏脸来。好在她身手虽逊,也不算是个麻瓜,迅速矮下身去,意欲躲去那枚暗器。只是这刺锥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居然还能转弯,刺啦一声,竟扎入了腿中
啪嗒啪嗒,鲜血霎时流淌下来,直淌到脚踝上。
看到丫鬟被人所伤,织婆怎能看得下去,这才朝那人影看去,口中怒骂:“杂种,你是什么人,擅闯我‘织林’,伤我丫鬟,待我把你浑身扎满小指粗细的绣花针,让你浑身窟窿,变成个仙人掌。”
骂完后,还没等那人回答,织婆又远远朝哑姑问了一句:“哑姑,可有什么大碍没有,屋中左首的柜中,有一彩鳞小匣,中有云苏救心丸,可解世间百毒!”哑姑眉头紧紧拧着,大汗如同黄豆一般从额头落下来,看她的表情分明是十分疼痛,但却仍旧一声不发,就连“呜呜呜”的呻吟声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有苦在心中,无法说出口来;还是强忍疼痛,强行不做声响;亦或是疼痛深入骨髓,已教她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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