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夜色也无法遮掩的笑容闪了闪,陆黎之下意识缩了缩从磨破的鞋尖里伸出来的脚趾。
“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扶一下鸡蛋,这路太颠了,还有两大坛酒,花了我二两银子呢,要是磕碎了就太可惜了。”姜白野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又跳下车,欲要扯他袖子。
陆黎之本能地躲了过去,他不喜别人的触碰。
姜白野却发现他手上空无一物,越发不知道他来县城是做什么的了,按照剧情的发展,他会抄书、写话本、作画,还被贵人相中,成为其门下学生,可谓一路爽文。
但姜白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实中的陆黎之吃的苦太多了。
他将一篮子鸡蛋和两坛酒扒拉出来,“接下来回村的路就更不好走了,你要回村吗?帮帮我吧!”
陆黎之听着他恳求放软的语气,猜不准他是不是真的需要自己,便上了马车,将他刚才从米袋子和稻糠里拿出来的东西又小心放了回去,临了,还找了些其他软和的东西帮他护住鸡蛋和酒坛子,再固定住。
这样,再颠簸的路也不会受损了。
姜白野没想到他眼这么尖,不过看着他愿意帮自己,清瘦的背影有条不紊的忙碌,目光止不住地从他系着发带的长发一路滑落到他动作间从宽松白衫里映出来的腰身,不知想到什么,他眼一闪,只觉得玷污了这神仙一样的人物。
下一瞬,忙完的陆黎之弯身就要下车,他想也没想地伸出双手,一把撑在门框上,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陆黎之险些避之不及地撞在他身上,紧急后退,脑袋却“咚”地一声撞到了车厢顶,巨响。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姜白野愣了下,赶忙跳上车,黑不隆冬的马车厢里,抓着人,就要摸向他的脑袋给揉一揉。
陆黎之只感到一双大手简直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沿着他的肩头,拂过他的面颊,陆黎之浑身紧绷,几欲冻结,在被他按着脑袋揉弄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念着“是不是撞到了这里?”“还是这里?”
他一把用力推开了对方!
姜白野完全不防,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车厢壁上,震得整个马车都哐啷一响。
陆黎之跳下了车。
他抿着唇,绕过姜白野先前故意横过来的马车,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走。
天色已然深黑,路上见不着半个人影,白石镇通往清水村的路只有半截官道,其后便从官道上分出了一条岔路直达清水村和李家村这个相邻极近的村庄。
陆黎之今日来县里,是想找些抄书的活,将欠姜白野的那些药钱给还了。
店家知晓他是县府的案首,还写着一手好字,想也没想就拿了些陆黎之想看的书让他抄,还主动提供上笔墨和纸张。
虽然价钱低了些,但许久没看过新书没有好好写过字的陆黎之哪怕不收钱都是愿意的。
奈何就要谈成的时候,出现了两名青松书院的学生,将他的“丑闻”抖落了出来。
还道他身患哑疾根本走不到御前,虽然本朝延续了先帝弘文帝时期的开明,各方面律法都没有那么严苛,但自古以来形成的认知不是一朝皇帝凭借着一己之力就能全然打破的。
最后,店家婉拒了他,即便他不是那等偏见狭隘之人,也不想沾上陆黎之,被人非议。
于是陆黎之空手而来,空手而归,为了省几文钱的坐车费,硬生生将鞋底磨穿,从清早走到黑夜。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望向身后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的道路。
只有这一条路,姜二怎么还没过来?
兴许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么想着,陆黎之又走了一段路,终是不放心,捏了捏拳又折返回去。
脚上起了水泡,磨得生痛,他还加快了速度。
看见马车依旧停在原处,动也没动,陆黎之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上前,便看到姜白野瘫坐在马车里,见他喘息着赶来,黑暗中,一双眼睛扑闪扑闪,亮得惊人,朝他伸手——
“疼……”
略有一丝委屈的嗓音让陆黎之很难再冷漠起来,想问他是不是被自己撞坏了哪里,然而他无法开口。
“你摸摸。”姜白野艰难地抬手,伴随着嘶声,陆黎之狐疑地看他一会,他眼神很好,即便在黑夜里,但对方的表情又是那样真诚。
陆黎之尝试地摸过去,他本以为这人伤在背部,没想到姜白野哀哀戚戚地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腰间。
陆黎之刚忍过那阵极不适应,便听他惊疑不定道:“这里是肾吧,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摸也没用,陆黎之立马抽回了手,犹豫了下,又走去前方替他驾车。
姜白野本能地想要起身,不过腰子是真被硌到了,他又靠坐回去,感受着陆黎之从一开始的生涩笨拙到迅速上手,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地扩大。
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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