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的,”阁主道:“但自从弟弟被带走,姐弟俩就不来往了。是杏花不认那个弟弟。她认为弟弟好不容易出泥沼成青莲,有了大好前程,两人的缘已尽。
杏花守口如瓶,无人知道她弟弟究竟拜了谁为师,在哪处寺庙修行,法号是何,姑娘们很快就忘了那离开的小子。”
“姑娘们忘了,你能忘?”
阁主露出一个“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神,继续道:“杏花偶尔独自外出,我猜她是去探望弟弟了,有一回我派了仆役跟着。
仆役回来报,确如我所想,但又不太一样。
两人并未见面,杏花不过远远看他一眼。
那之后,我就不担心了,杏花不会走的。”
闫寸蹲得有些累,干脆和阁主一样席地而坐,“你眼睛够毒。”
“也就这点能耐。”阁主苦笑。
闫寸将腰间的水囊递给阁主,“喝点,这地方真热。”
阁主接过,一口气喝干了大半袋水,还水囊时,他道:“闫县尉想知道杏花弟弟的身份?”
“是。”
“我最后一次听说他的消息,他住在大觉寺,师从法常,法号玄远。”
足够了!这些信息足够闫寸找到此人。
他不多话,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阁主一把抱住了腿。
“县尉救我!我有钱!”
闫寸看着阁主,愣了一瞬。
他曾见过这样的眼神,不止一次。将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便是这样满眼的求生欲。
闫寸想了想,道:“京城县尉,不过从八品,你应该知道吧?”
阁主眼中的希望减了三分。
“太子何许人也,你也很清楚。”
又减三分。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案子查清,挖出劫走杏花之人,若真有人冒充太子名号,确能帮你洗刷罪名,可若真的牵涉到东宫,或其他王宫贵胄,可不好说。”
又减三分。
阁主眼中的希望只剩一丝,像两块将熄未熄灭的炭火。
这或许是闫寸唯一能为他做的。有时候,希望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申时,正。
闫寸骑马自万年县衙正门出了宣阳坊。
自宣阳坊至大觉寺所在的崇贤坊,须横穿大半个长安城。且要经过天街。
天街乃是长安东西中轴线,天子御道,宽一百五十米,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除公事要速,不得骑马驰骋。
闫寸此行所为公事不假,却远不到“要速”的程度,到了横穿天街的路口,他只能牵马缓行。却看到几名浮浪子躲在路旁树荫下,探头探脑地向一处张望,鬼鬼祟祟。
顺着他们张望的方向,闫寸看见一个胡人打扮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翻领窄袖衫,条纹小口裤,脸上蒙薄纱,看不清面貌。
脚上那双木屐暴露了她的身份,是个中原女子。
胡人喜穿长靴,将裤脚掖进靴筒内,那是常年骑马养成的习惯,他们穿不惯木屐这种极易甩脱的鞋子。
闫寸曾见过胡人试穿木屐,穿上简直不会走路了。
胡服清朗利落,汉人穿胡服并不稀奇,搭配木屐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被浮浪子盯上,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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