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河来得很是凑巧。
崔太后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摄政王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兴庆宫里坐坐了?许良功,还不给摄政王上上好的茶来。”
许公公在一忙连忙应道:“是奴婢的疏忽,奴婢这就去。”
薛寄云背对着萧挽河,并不知对方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有一道辨不清喜怒的目光似乎注视着他,犹如芒刺在背,令他不自觉扭了扭腰肢。
萧挽河向崔太后行了一礼道:“陛下孝顺,醒时挂念太后凤体,特令臣弟来替陛下给太后请安。”
“璋儿有心了。”崔太后收回手,淡淡道,“孤也望璋儿早日养好身体,临朝亲政,孤便能放下心来,日后也可跟先帝有一个交代。”
薛寄云竖起耳朵默默听着,只是这二人打了一圈太极,竟好半天没说到什么要紧的事。
萧挽河道:“臣弟回去后自会转达太后对陛下的关怀,陛下自觉年幼,每每提及太后,钦佩孺慕之情溢于言表,想必陛下知道太后对他如此寄予厚望,亦会喜不自禁。”
崔太后笑道:“哪能让摄政王成为我们母子二人间的传话,如今朝事繁忙,我一介女流,便是整日听政,哪里又懂什么齐家治国恩威并施,旁人说不得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去,还不是得多多仰仗摄政王与薛大相公。”
说到这,崔太后忽而娇笑道:“瞧孤这记性,还有位貌美的小娘子跪在这儿,快起来吧,一会儿腿跪肿了,摄政王与薛大相公该心疼了。”
薛寄云簌簌地站起身,低着头道:“臣、臣跪多久都是应该的。”
“未能跟太后第一时间说清状况,倒是臣弟疏忽了,”萧挽河上前一步,道,“当日虽已下旨令薛家女入宫,然没过多久,薛相公的嫡女便身患重病,恐无力回天,因怕将此事传出去引起众说纷纭反倒不好,臣弟便擅作主张将薛氏病重的消息压了下来,而后与司天台重新测算,重又确定了令薛家三郎入宫。只最近诸事繁杂,忘了禀告太后一声,实乃臣弟的不是。”
薛寄云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萧挽河如此说来倒是替他圆了进宫的理由,只是若是他在前一刻到来该有多好,如今他都已找好了借口,这下倒好,两人的说辞看上去有些对不上。
果然崔太后饶有兴味道:“这倒是奇了。”
萧挽河蹙眉:“太后何出此言?”
“小薛方才同孤说,入宫乃是因对璋儿的私情,怎么到了摄政王这里,却成了迫不得已的举动。”
崔太后那纤长的丹蔻敲打着扶手,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萧挽河脸色微变,目光冷厉地扫了一眼前方,不过转瞬即逝,他照旧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作态,甚至还能不疾不徐地道:“事急从权,臣弟不过以大局而定,却不知三郎心中所想,但我想,即便今日入宫的是薛家的其他人,只要为了陛下康健,都会义不容辞。”
“是,是。”薛寄云连忙跪下来,“望太后娘娘明鉴。”
“倒是孤这个老婆子不解风情了。”崔太后嫣然一笑,倾城的牡丹盛开了般,与她话中的老婆子毫不相干,“璋儿不便出宫,我那侄儿雪游又随父母南下了,宫中久不见新人,孤见了小薛很是喜欢,日后便常来兴庆宫坐坐。”
“是。”薛寄云应声道。
心中却不由得想到,原来崔雪游已经走了,竟来不及再见一面,但见面了也不知说些什么,薛寄云看他已不复当日心境,再见只会徒增伤感,不若不见得好。
“下去吧,孤与摄政王还有要事相商,恐没法陪你玩了,”崔太后摆摆手,“待到陛下好些,你可去瞧瞧他,你们小年轻啊,凑在一起准有话说。”
薛寄云起身行礼告退,待路过萧挽河时,只隐约窥到他冰冷如霜的侧脸,因有太后在上方盯着,薛寄云很快便走开了。
自大殿里出来后,他才感觉出自己腿都软了,虽是早春初暖的天,后背已然沁出了一层细汗,厚重的宫装贴在身上,更衬出细俏的腰身来。
他独自贴着城墙根走着,刚走出兴庆宫,便看到沈钩鸣站在宫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禁卫。
“……”
这一行人俱是魁梧壮汉,围在宫门外,薛寄云便是有遁地的本事,恐怕都要在他们的如炬目光中无可遁形。
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他们的面前。
“什么人?”其中一个机敏的禁卫厉声道。
无法避开,薛寄云只好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沈将军。”
他还记得当日便是这人向萧挽河献计要杀了自己,再见时心中难免有些阴郁。
沈钩鸣往旁边撤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身上穿着的艳丽襦裙,活脱脱一副宫嫔装扮,皱着眉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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