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薛寄云却觉得,世间万般造化,不过是此消彼长。
譬如这不如意之事,他便全占了这十之八九,而薛家其他人则成全了那仅仅一二分的如意。
那头薛陵亭有了官职不说,这头薛丞相便在晚膳时透露出了,薛明珠恐要入宫为妃的消息。
大夫人喜不自胜,饭后竟也不摆嫡母的架子了,径自去了小祠堂捡佛豆。
可怜薛寄云,近日诸事不顺。
上次从竹里馆回来,曼娘送他的那根金钗怎么也找不到,他还想看看是不是他当出去的一根,也不知是不是在马车上丢的,之前有此问了薛陵玉,他说没看到,估计还是被旁人捡了去。
而之前与崔雪游要商议的事情,竟也不知不觉搁置了,只因崔雪游不知为何,现在都不愿同他说话。
前几日他们倒是在国子监碰过好几次面,但每次崔雪游都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很快不见了人影,又或是他周围多了许多其他的世家公子,全无薛寄云挤到他身边的可能。
原本薛寄云还担心自己上次被薛陵玉中途带回家,会惹得崔雪游不喜,来找他麻烦,却不想对方干脆理都不理会他,倒让薛寄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时半会儿甚至也不敢去招惹崔雪游,生怕他如上次宴会那样突然发作。
现如今又得知薛明珠入宫的消息,对薛寄云更是多重打击。
如果说前几日薛寄云还不过是冷眼旁观,如今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回到自己屋子里关上门时,忍不住无头苍蝇似的在地上乱转。
若是那薛明珠再进了宫,母女俩里应外合,恐怕薛丞相未来也无法奈何得了她们。
薛寄云怕薛丞相,却更怕大夫人。
一瞬间薛寄云心头涌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若是、若是薛明珠无法入宫,或是入宫的是其他世家的贵女,那薛明珠和大夫人说不定还会遭到薛丞相的厌弃,哪怕动摇不了她们的地位,也能让大夫人分身乏术。
薛寄云打定了主意,便想打听打听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好对症下药。
搜刮了身边所有认识的人,最终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薛家大郎。
薛陵玉自归朝后,每日公务繁忙,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尚书右丞,不知怎么撞了大运,竟有幸身兼少傅之职,虽无实权,却得以入宫辅弼圣人经学,因而可以知道许多宫中趣闻,想来关于选妃的事,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内幕。
但薛寄云去找了他几次,都不见人影,几乎忙得头不点地,直到新元节前一日,朝廷正式休沐,薛寄云拿着自己前两日请侍女们做的新鞋袜来找他,顺便打听打听薛明珠入宫之事。
本来薛寄云囊中羞涩,只待侍女们答应了,便想将当月的例银赏出去,没想到侍女一听是给大公子做的,倒是热情得很,十分痛快地问了尺寸。
薛寄云心中不忿,见她们爱做着白工,只让她们白做了去,自是再也不提打赏之事。
薛陵玉住在正院东侧,离前院最近,也是府中最大的一处院落。
他并不常在府中住,院子常年空置,大夫人曾惦记过要他的院子,可惜薛敏钊实在尊重先夫人,更偏疼这个幼年丧母的儿子,哪怕薛陵玉不回来,也会每日专门差人在院门外打扫。
这次薛陵玉回来住了半月有余,这处地方倒还多了些人气。
薛寄云进去时,并未见到薛陵玉的身影。
书房里打扫得很是整洁,桌上端放着笔墨纸砚,正中摊开几张字帖,一旁的画缸里倒是七零八落放着些画作。
因着薛陵玉比薛寄云虚长几岁,二人从未一同入学,这几年间,薛寄云甚少见过薛陵玉的墨宝,这会儿见了,倒是有几分好奇。
他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副来准备观摩,方打开画轴,还未看清,便有人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拿走了他手中的画轴。
“别动。”
薛寄云抬起头,却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薛陵玉。
“长兄。”薛寄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道,“刚刚正在等你回来,闲来无事,便想取长兄墨宝一观,想必会获益匪浅。”
“非我墨宝,都是一些名家藏品。”薛陵玉淡淡地道。
话虽如此,薛陵玉放那画的姿势却是随意,看上去并非薛寄云不能碰的珍贵,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看到。
薛寄云不禁有些疑惑,他方才打开的那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好像上面是个人影……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前朝留下来的仕女图呢,薛寄云对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心有余悸,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一副,岂不是赔都赔不起,幸亏薛陵玉回来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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