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淡紫的花瓣,在青白白的曙光中,慢慢消融,天蒙蒙地亮了。
林瑾热得汗流浃背,踩着三轮车,挨门次第地送豆浆。
她刚从一户人家出来,便突然看到一高大颀长的人影立在那里。
是陆屿。
林瑾顿时慌乱起来,本燥热的心,瞬间冻结成冰。她看着男人的脸色,嗫嚅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屿直望了她很久,才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三轮车后座。
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替她踩着三轮,一家家送豆浆。
直至光线烈烈,才送完满车的豆浆。
回家后,男人打了井水,拧了凉毛巾,慢慢地替林瑾将灰扑扑小圆脸擦干净。
陆屿。林瑾出声,握住他手指。
男人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以后不准再去了。
不行。林瑾摇头,陆屿,我不能让你负担整个家去支撑我的梦想,这样的话,我就太自私了。
这个话题似乎对陆屿而言,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他嗓音硬了几分,我说不准就不准。
陆屿,让我去工作吧。求你了。林瑾搂住陆屿,杏眸盈盈望着他,里面蓄满泪珠。
男人心口微疼,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抚摸她的眼尾,哑声道,林瑾,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林瑾摇头,我只是不想将你压垮,陆屿,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唯有你不能。
对不起男人眼眶猩红,低下头,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女人握起他的手,置在自己脸颊旁,但我害怕拖累你,陆屿,你真的为了我好,就让我去工作吧。我可以去牛奶厂,去化工厂,去这些不需要用文凭的地方。我不要你为了我再牺牲,求求你了。
就这样,林瑾重新找了份工作,在纺纱厂当一名女工。
每天,她都会站在衣柜前,眯着惺忪眼眸,为陆屿选领带。然后和他手牵手,去电车站乘电车,傍晚陆屿会来接她,在灶房为她做好盒饭,让她第二天上班带着。
虽然在纱厂工作的女工,没有胭脂口红,没有绸缎旗袍,也没有人会称她们密斯。可是林瑾却觉得很有价值,她总算可以为陆屿承担一部分压力,为属于他们的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夕阳西沉,红日衔山。
林瑾这日提前下班,下了电车,便自己步行回家,想给陆屿一个惊喜。
陆屿每天都来接她,这让她很心疼,明明他自己就够累的了。
陆屿。林瑾一把扑进正准备出门的男人怀里。
男人神色一滞,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不是说过要在厂里等我吗?
最近上海在搞新生活运动,不准女子穿长裙,否则全部抓到警察局。可是入了夜,有些警察简直是乱抓人,根本不管你有没有穿裙子。
特别是在闸北这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陆屿简直阵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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