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用晚膳了。”春草因着之前没有被送给乾隆;年纪也大了,因而她也被放了出宫,现如今伺候的便是腊梅,只是这腊梅从来踩低捧高,当年魏贵人是令妃的时候她百般讨好,现如今变成了魏贵人,她便总打算要离了魏贵人,因而也不怎么殷勤伺候。
但最基本的,端茶送水她也还不能推却,因而只能过来穿膳。一进门,就见魏贵人缩在炕里,还围着个锦被,模样凄凄惨惨的,瞧着就不是个有福的样子,腊梅便越发瞧不上她这模样了。
“小主,传晚膳了!”腊梅又说了一遍,也不管魏贵人什么反应,径自去了。
不多时,腊梅转回,底下自然有两个伺候的小宫女摆膳,她倒是站在一边瞧着。而魏贵人这时候哪里还有吃东西的意思,只是缩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小主,可别浪费了吃食,你还当自己是令妃娘娘呢?”腊梅凑到魏贵人耳边,冷哼道,“要是不吃,奴婢可就谢小主赏赐了。”说着,兀自去端了两盘自己喜欢的菜,挪到一边,又转身去叫刚才那两个小宫女进来,把其余的菜都端下去随她们自己享用。
这魏贵人饿肚子的事儿,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个宫女儿做得熟悉,连守门的小太监也得了好处的,便愈发觉得魏贵人性软好欺,蹬鼻子上脸了起来。
“五阿哥到——”这时,一阵通报,魏贵人听了这话,登时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掀开被子就下了炕,直奔大门口而去。
“令妃娘娘!”永琪一瞧魏贵人出来了,脚上还没穿鞋,吓得连忙过去,“奴才呢,怎么不伺候着?!”
“五阿哥!五阿哥!”魏贵人哪里还管得着奴才,她现在只求有人能救她就阿弥陀佛了,什么奴才啊奴婢的,统统都不管她才算是好的,要是谁多看她一眼,她也觉得自己是被人瞧见了什么错处来——这不知哪儿来的崽子就掉进了肚子,反常即为妖,倘若是正值圣宠的时候,到可以说是天降福星,可现如今,她也与被打入冷宫差不了多少,这肚子里的肉块,指不定是什么妖物呢!
然而,魏贵人还真是想多了,并不会有人将她当做妖物就是了。
永琪瞧着他一直当做母亲的魏贵人这般形状,心中十分凄凉,更是感慨万千的,马上就过去满面怜惜道:“娘娘受苦了……是永琪不孝啊!”
“永琪啊!”一听这句“不孝”,那魏贵人也想起来自己的三个孩子,再瞧着眼前的永琪,更是觉得这辈子所有人指望都在这孩子一人身上了,瞬间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那哭相,再也不复当年“梨花带雨春一枝”的姿容,反而多了些真真正正的慈母意态,瞧着倒是满身的人间烟火气了。
“我这一落难,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七、小九不在我身边,十四也被带走了……现如今,怕不是早就忘了我这个亲生的娘亲,永琪啊,也便只有你,还知道来瞧瞧我这若萍无根之人,将来我去了,也求你给我上柱香烧些纸,不叫做个孤魂野鬼罢了……”魏贵人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却实实在在是她的心声,一边说一边哭,泪珠儿滚得满地都是,到底是凄惨得叫人心酸。
这番哭泣与着之前她春风得意时的那些流泪做戏比较起来,却是更为动人心魄,只是这动的只有心中酸楚,之前却是心中得意。
五阿哥与魏贵人略收了收眼泪,亲自做儿子的形状,虚扶着魏贵人进了屋子,又倒了茶水奉上,这方才坐到下面的墩子上与她说话。
因着五阿哥来了,腊梅等人也才做了表面样子,瞧着像是忠心的,却仍旧有着攀龙附凤的意思——这五阿哥毕竟深得万岁宠爱,她们又怎么不想飞上枝头?
魏贵人留着五阿哥说了一会儿话,意思无外乎求他帮忙带点儿东西进来。
当年魏贵人在宫里受宠,她也叫手眼通天,更何况她的父亲清泰在内务府,管着的事情或大或小,也尽是宫里的一摊子事儿,时不时带些东西进来给她,那叫一个便利,自然许许多多物件儿也都是用来行那阴私手段的。
而现如今,她也就只能求着永琪帮忙了,之前自然也是一连串的讨好,夸得永琪北也找不到了,方才提了出来。
“贵人这般说,真是折杀永琪了。之前种种,贵人关照永琪良多,现如今哪里会不帮忙呢?”五阿哥说着,又站起来给她行了个礼,“三日后定然将东西送来。”
要说这永琪也是知道那些东西在宫中也不是很常见,到底是他那贝勒府里有一些,是用来给他府上养着的侍卫之类活血散瘀用的,诸如川穹、桃仁、没药、乳香之类,不过他想得也不多。以前倒是只知道红花、麝香这东西不怎么样,而魏贵人提出的药物,却是没什么的。
然而五阿哥哪里知道,若是刚坐胎,把活血散瘀的药大剂量地喝了,再多蹦跶两圈,便是怀了哪吒也得落了。更何况,这药也下恶露。
这边五阿哥跟魏贵人说完了话,心中无限悲凉,虽然在宫中走动,又是暮春时节,花红柳绿的好不热闹,可他却只觉得眼前一切,尽褪了颜色,只余下黑白而已。
“五哥。”永璂跟夏子微正在御花园里带着小十四玩耍,瞧见了五阿哥,连忙带着小十四过来问好。
“这……永璐也这般大了啊。”永琪瞧着小十四,再想起魏贵人现在的模样,心中的悲楚更甚,“瞧着眉眼儿也有几分魏贵人的样子。”
“可不是么,魏贵人的模样,也是周正得很,与悦妃娘娘还有两三层相似。”永璂笑着道。
“这般一说,倒也如此。”永琪一听,还觉得乾隆真的是对着魏贵人余情未了,心里也宽慰了不少,还觉得魏贵人能咸鱼翻身,更是松了口气,“皇阿玛人在何处?养心殿里么?”
“没有。”夏子微手里还捏着一枝花,却是用来逗小十四的,“皇阿玛说想要看跳舞,这便在皇额娘宫里。”
皇后娘娘哪里懂得跳舞?
“怕不是那容贵人?”之前便听说是容贵人的事儿闹得魏贵人现如今更是凄惨,永琪这般一想,心中更是不喜,“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带着永璐回他母妃那里吧。”
到底永琪是说惯了上句的人,就算之前再怎么感动得要死要活,这过了时日,便又回了原形。
只是他现在如何如何,并不在人家夏子微跟小十二的眼里算做什么,顶多就是个即将被拍死的飞虫罢了,瞧着他在眼前嗡嗡,也是有趣儿得紧。
现如今,魏贵人与永琪俱都钻了圈套,而那帮着设计圈套的人,却在坤宁宫偏殿里哭地死去活来,另一个帮忙的也只是束手无策站在一旁端着皇帝架子。
“朕不会动你!”乾隆绷着双下巴,一脸威严,道,“既然你说,你心中没有朕,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朕会让你知道,朕是这全天下最男人的男人,能做朕的女人,是你最大的福气!”
“不!阿拉真主在上,我不会爱你,我不会!我的福气在遥远的天山,在遥远的大漠,那里风沙漫天,我听到了风的呼唤!”含香双手护住胸前,哭得凄惨婉转,“风儿卷着沙,缠绵到天涯,我爱的是风,不是主宰天地间的神明!”
要说含香是个不知死活的,那也不尽然,她到底还是会言语之间赞扬乾隆,把乾隆捧得那般高,却只是要让他放过她而已。不能说含香不够聪明,只是说她不够正常,倘若她不够聪明,即便是身带异香,又怎么能拥有整个回疆的宠爱?
但她再聪明,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那个,更是天真到以为谁都要被她两句好话收买的那个。试想一下,阿里和卓被她的好话收买,那是因为她是自家闺女,自然会多疼多爱,可乾隆却是拥有她的男人,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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