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啥?”
“我在笑,那些整天报怨的人。我不是说人不应该报怨,但是,拿报怨过日子的人,肯定犯了几个错误。”
“拿报怨过日子?”杨哥重复到:“有意思,我们身边到处都是这种人,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自己努力起来,哪有时间和精力报怨别人?”
“对,报怨其实有合理的因素,至少心理上好受些。当然,这个世界不公平,也值得报怨。”冬子强调到:“这就是第一个错误,报怨的前提不对。为什么呢?报怨的原因是不公平,或者说不合理。但是,世界本身就不是公平的,对不对?世界合理吗?这个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哪个大师证明出来的?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哪儿说理去?你报怨的话,那么,如此多的细胞,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这个虫子,被生了下来?当一个人,就很幸运了,对吧?”
杨哥听到这里时,就已经没有怒气了,他笑到:“对啊,小陈,你人小,但见识不小。我们都是幸运的,更何况,我们吃烧烤喝啤酒,那非洲人看到我们,不羡慕得要死?”
杨哥递给冬子一串肉串,自己停下了吃的动作,想了想,说到:“其实,我们都有这种毛病,人人都有。凡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人家要是得到了,就不舒服。凡是别人比自己强了一点,就骂别人的道德,好像越穷越光荣。他哪里是光荣,他只是没能力和机会而已。当然,我自己也这样,说不得别人。师傅骂我,对我有意见,估计跟前两天我吹牛有关。”
“你吹了什么牛,我怎么没听见?”
“你当时上厕所去了,我在车上,师傅也在。也就是我挂档时,总是把半离合与档位协调不好。于是,当时我报怨到:什么破车,我下步得买自动档的,起码在三十万以上那种,免得搞这离合手动的家伙,麻烦。当时师傅白了我一眼,当时说了句酸酸的话:没看出来,大老板嘛,还不要归我管?你要考不过,宝马你买得起,开不了!当时我还来了一句: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师傅。这句话,估计早就把他得罪了,所以,今天的发火,是有原因的。”
他的自我检讨很正确。冬子想,假如我是那位师傅的话,也很生气。在你面前,我只有师傅这个优势身份,只有开车技术这个能力,居然被你嫌弃,唯一的尊严仿佛受到了践踏,怎么不怀恨在心呢?
“你刚才说的第一点,是报怨不应该。那第二点呢?”
一个好的酒局,不是因为有好菜,而是因为有好言。碰到意气相投的谈话对象,真是下酒的好东西。所以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二点,是没得用。你想,你不管报怨哪个,能够改变别人吗?改变社会还是改变环境?都不可能。”
“对对对,兄弟,喝酒,你这话,我跟我公司的员工也说过。愿干就干,不干走人,少说废话,没用。”
“第三点,就是没意思。本来报怨是为了安慰自己,或者说在别人面前,给自己的负面情绪找理由。或者是找道德上的优越感。但是,它带来的负面能量,除了让朋友讨嫌以外,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比如,我在你面前,老是报怨,把你当树洞,说那些没意思的话,你喜欢?”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况且,你又没给我钱,凭什么要听你的?”杨哥果然通透,不愧是老江湖,接话很得当。“假如说听你的情绪话,那么是朋友或者亲人了,你把朋友和亲人的心情搞舒服,你就好了?”
这一点,冬子还没想到,杨哥作了很好的补充。
“其实我的父亲,也是个爱报怨的人,我不怪他。毕竟,他经历的年代,三重压力出来,是个人,也受不了。报怨如同苦力劳动的号子,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吧。”
冬子好奇的问到:“不是只有工作地位下降的压力吗?”
“还有两个,你没注意到。一个是下岗的压力,从国家保障的铁饭碗,到自己挣钱养家的泥饭碗,这就有天壤之别。过去条件再不好,城镇的,有工作,国家单位保障,与广大的农民相比,优越感是有的,足以安慰所有的不幸。”
冬子听到优越感这个词,好像有些熟悉。优越感与人生价值观与参照系有关,好像如同空气一样重要,没有它,你生命的意义将不好定位了。
“还有一个压力,就子女的压力。按以前的城镇户口人的模式,像我这样的,原来是可以靠工厂招子弟工或者街道安排工作来解决的,但后来改革后,我们的工作靠自己找,作为父亲,为我们的担忧,是天然的。”
也许杨哥年纪大一点,还听到安排工作的说法。以冬子这个年纪,根本没这个说法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冬子从来没为这事报怨过。
“所以,你看到的报怨者,最大的群体,大概有两个特点。第一个,城镇户口的报怨比农村的大;第二个,过去有单位后来下岗的,报怨的比例比从来就没单位的个体户大得多。”
其实,冬子觉得他的理由并不充分。比如自己的母亲,就是下岗的,但从来没听过她的报怨。父亲单位效益不行,收入下降,每天睡四个小时,卖羊肉串,也没报怨过。冬子不知道,他父母这种优秀的品质,恰恰奠定了他优良的品格,那一种坚韧与顽强,是从小耳濡目染的。
所有的性格都来自于童年,而童子功,是最专业的禀赋。
再干一杯后,杨哥叹了口气说到:“就是最亲的人,也受不了。我老婆,就喜欢唠叨,报怨我这没做好那没做好。怎么办呢?我只有听到,谁让我是她老公呢?所以,有个名人说得好:幸福的家庭有个条件,不爱报怨的老婆或者充耳不闻的老公。”
是哪个名人就不去追究了,况且,冬子没结婚,对这句话没什么体验。
“我觉得,那几个打闹的年轻人,估计十八九岁吧,他们好像没什么报怨的,算是正能量吧?”冬子把话题一转,说别人,总比说自己要轻松些。
“他们哪”杨哥以过来人的身份,话语中显示出一种优越感般的从容。“他们是没吃过亏,刚走入社会,以为未来有无限可能。有希望的人,肯定是不会报怨的。但是,他们在社会中碰久了,也有不少人走上报怨社会的不归路,少数不报怨的,才有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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