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朱泥封了口的书信,双手递与茜宇。qishenpack茜宇匆匆翻看,却不见落款。
秦成骏道,“德太妃命微臣将信带给娘娘。”
茜宇的心仿佛从崖顶坠落,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她明白自己期盼什么,也知道,那真的仅仅是期盼罢了。于是将信件复又递给缘亦,缓缓道:“太上皇……他好吗?”
“太上皇……微臣离开燕城时……”秦成骏顿了顿,面色犹豫不决。
“太上皇怎么了?”茜宇的神经被吊起,急急问道:“他不好么?伤口又疼了吗?”说着立起身来,挑起纱帘,直直的看着坐上的秦成骏,眼鼻骤红,“他的伤口又裂了吗?”
茜宇这样突然地出现,让本望着纱帘后倩影的秦成骏始料不及,他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这样木然地看着一身华服的茜宇,可是为何那藕荷色掐丝祥云华服下竟衬出这样苍白的脸孔?只是四年,眼前人,竟变得这样瘦弱。
茜宇已知自己失态,索性坦然道:“缘亦将帘子撤了吧!与偏殿奉茶,本宫要与大人好好聊聊。”
“是!”缘亦听闻,自下去打点。
茜宇脸颊飘红,微微垂首问道:“太上皇他,应当没事的是吧!”
秦成骏早已站了起来,他双手抱拳,垂首于双臂之间,厚厚的声音响起,“太上皇身体无恙,臣离开燕城时,太上皇也携妍贵太妃微服出游了。”
“微……微……服出游?”茜宇的笑容是那样凄凉,阵阵的心痛几乎让人窒息,“赫臻,你好……你好啊!把我送回千里之外的皇城,而你……却和瑢姐姐……”
“太妃娘娘,茶点备下了,请您移驾!”缘亦进来禀报道。
茜宇深深吸了几口气,笑容僵凝,“大人风尘仆仆,随本宫喝杯粗茶,将歇半刻吧!”说着转身轻拂宽大的衣袖,翩翩往偏殿去了。
那瘦弱的背影仿佛遇风即倒,竟还那样纤袅稳重,步生莲花。秦成骏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会给眼前的女子带来多大的伤害,他知道他的宇儿是如何深爱着他的丈夫,亦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冒死救出赫臻,可还是没能保住他的一条腿。如果……如果自己再去的早一点,如果动作再利落一点,如果将赫臻安然无恙地救出敌圈,也许如今的宇儿依旧能快快活活地伴着他的丈夫。“宇儿,若知道太上皇如今会给你带来这样的伤害,当初我何苦救他?”秦成骏心中暗恨,紧步跟了上来。他自然不需要知道这四年来在燕城发生过什么,可只要看一眼茜宇的眼神,只要看一眼燕城里压抑的气氛,他就能感觉,就能体会茜宇心中的疼痛。
此时涵心殿里,真舒尔正恭恭敬敬地听着姐夫的嘱咐,末了叩头谢恩,恭身退了出来。才出殿门,便长长地舒了口气,打开他的象牙折扇,轻轻摇动,继而遮于头顶昂首看天,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春意浓浓的午后,若有清茶一杯,再有青木湖水相伴,定能画兴大起,如果……还能遇见她就好了……”
“舒尔,怎么还不去丹青阁就任?”章悠儿一袭盛装,姗姗而来,见了弟弟不免神色严肃,她心中自然是疼爱弟弟的,但见他莽撞冒失也不免存了气,想着只有自己冷脸相待才能压得住。
真舒尔自然聪明,便在姐姐面前恭敬有加,彬彬有礼道:“微臣方听皇上教诲,自觉胜过十年寒窗,故在此驻足回味,只盼能入心入髓,永世不忘。”
章悠儿心内哼笑一声,亦道:“这般甚好,本宫亦期大人莫辜负吾主隆恩!”说着盈盈走上来,待至舒尔身边,低声窃语,声不入六耳,“好小子,你若敢给姐姐生事,看我饶你!”
真舒尔垂首暗笑,“那姐姐还留我在宫里?”
章悠儿不便与他争论,便肃然对左右道:“你们几个从此就跟着真大人,大人初来乍到对于宫中礼数皆不了解,你们好生照顾了,若有闪失差错,本宫定不轻饶!”说着便盯了舒尔几眼,提裙往涵心殿而去。
方才跟着舒尔的太监原名吕平安,因年岁还小,宫里人便都叫他小平安,此刻一副委屈的模样向着舒尔,“大人呐,您可听见了,皇后娘娘方才都说明白啦!您要知道,皇后娘娘从来说一不二的,这……”
“啪!”的一下,舒尔用象牙扇骨敲了小平安的脑袋,“我说小平安,如若你再唠唠叨叨,我就告诉皇后都是你支使我干的!”他说着摇着扇子向外走去,口中仍道,“自然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呢!”
“啊……”小平安痛苦万状,跟了上去,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大人,您要去哪里?丹青阁在东面。”
“我……咳咳!”舒尔佯装正经道,“本官不去那里,小平安……”他凑近平安,轻声道,“宫里有没有皇太妃经常去的地方?”
小平安一愣,他自然不知道舒尔心里想什么,可自己也不敢罗嗦,于是摸了摸脑袋,答道:“奴才才进宫的,太妃也才回来的,奴才连太妃的模样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不过……听师傅们说,西南那边儿的福园是太上皇当年赏给太妃的,如今皇后娘娘也不许人去的。”
“哦!”舒尔满意地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中透出比春日还要温暖的光,还夹着一丝丝的期盼。
“大人,您不要难为奴才了,让奴才引您去丹青阁吧!”小平安猜不到这位国舅大爷天马行空的想些什么,他只企盼自己不要被皇后责罚,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大人您跟奴才走吧!”
舒尔不忍,“嘿嘿”笑了一声,安抚小平安道,“那这样,我听你一次,你也听我一次,我今日跟你去丹青阁,明日……咳……我还没想好!”舒尔“啪”地一声张开象牙扇骨制的扇子,轻轻挥动着,风度翩翩地往前走去,口里道:“小平安,我们走!”
第五章春意阑珊(四)
馨祥宫的偏殿里,只听得低低的丝竹管乐,却琴音哀愁,叫人闻之心酸。
茜宇一双纤白的玉手捧着紫砂茶碗,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舌尖的苦涩蔓延在口中,待热热的进入身体,便留得一丝甘甜在咽喉,久久不去。也许茶之精髓,就在于先苦后甜吧。
弦乐袅袅收尾,偏殿便骤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茶炉中开水微滚的声音。
“娘娘,乐师奏请,娘娘还有别的曲子想听么?”文杏进来禀告,她和白梨二人是随茜宇从燕城回来的婢女,当年茜宇流产后,德太妃便把自己两个最得力的侍女给了茜宇,那时候茜宇身边仅有四五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不必了,”茜宇放下茶杯,轻声道,“拿南边带来的竹管每人赏一支,不必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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