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绍节快速上车,迅速将帘子放下。马车向前,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崔绍节拒绝了一路上所有想要一同返程的邀请,催促着车夫快速行进到周围没有旁人的大道上时方才开口。
“怎么样?有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这里只是行宫,不是郑贵妃的寝宫。我能拿到的东西不多,好在也不是全无用处。”
“其实本来昨天有更好的办法,既然陆撷英搭了这么阴毒的台子,我们就应该接着这个戏唱下去。”
景明月示意崔绍节继续说下去。
“以你的身手,打晕两个郑贵妃宫中的宫女侍卫,让他们在那寝宫内上演郑贵妃想看到的东西。男女淫事,不出片刻,整个行宫乃至京城,都会传得沸沸扬扬。郑贵妃忙着处理这些破烂事,便自然顾不上你。再狠一点,直接对着镇西王胶东王一党的公子小姐出手,也会让二人的党羽再伤元气……”
崔绍节还没说完,景明月一个凌厉的眼锋便已扫了过来。
“崔大人,令尊就是这样教你为官做宰的吗?”
“景大人久居衡阳,虽是入了朝堂,但终究离深宫大院甚远。他们能想到用后宅的手段对付大人,大人也只有以后宅的方式回击,才能给他们致命的伤害。前朝的肮脏尚要维持脸面,后宅的下作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景明月的目光在崔绍节身上盘旋,不愧是清河崔氏的嫡公子,背后是偌大的世家,不学习这些手段也不足以安稳高傲地活到今日。
这些手段不用他崔绍节来教,她景明月早在十多年前的伪宫之中,就已经见识过更无耻的事情。
“崔绍节你听着,为官者可以玩弄权术,但不能不择手段。我景明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陷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无论多么肮脏下作的手段,都只能用在该死的人身上。”
景明月的瞳仁里仿佛有烈火燃烧,将崔绍节心中那些阴暗的角落照的无所遁形。
崔绍节讪笑道:“我看你如此坚决地要处置翟秦二人,不惜弹劾自身也要将陆寒渊打发出去,还以为……”
“翟五刚和秦六强明知陆撷英嫁祸,却承担罪责故意包庇!陆撷英恶贯满盈,他们自然也罪不容诛!这是他们应得的恶果!那些宫女侍卫公子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不应承受我们这些人的恶念!”
提到翟五刚秦六强之事,景明月相比之前的冷漠不屑,明显带有了怒意。
景明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算算时辰,陆寒渊应该已经离开长安了。
从小父亲就告诉她,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律法威严不可亵渎。为官者就是要不惧日之炽烈,拨开蔽日浮云,还世间以清白。
陆寒渊觉得翟五刚、秦六强皆无辜,崔绍节亦然,只有她景明月咄咄逼人。
翟五刚秦六强的确有罪,只是不应该以现在的罪名被处死。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极致。
天理昭昭,何时能予无辜者清白公道,又何时能给执政者心安理得?
“崔绍节,你若是还想平步青云,何人必死,何人得活,是你必须学会甄别之事。若是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千万别说本官今日没有告知与你。”
和景明月相识以来,这是景明月第一次褪去二人之间客套的相处方式,凌厉正色,丝毫不留情面。
崔绍节回想着景明月经手的每一桩谋划,栽在她手上的人确实都是戴罪之身,更没有牵连到任何无辜之人。
行于深渊,自有明月,这就是为官者的最高境界了吗?
春日艳阳温暖,有蛱蝶顺着被风吹起的车帘,在同样漏进车内的阳光中翩然起舞,全然不知车内人的心事烦忧,气氛凝滞。
崔绍节自知理亏,连声道歉后索性岔开话题:“话说大人给下官的那百毒解可还有,不知能否再向大人讨要一两粒。”
“有,一千两金一粒。”
“这……这么贵吗?”
“好东西,自然要得起这个价。”景明月斜乜崔绍节一眼,微微抬手,款款而飞的蛱蝶轻轻地扇动着翅膀,落在景明月的指尖。
景明月掀开车帘,再一抬手,任它天高云阔,振翅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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