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终于站了起来,却是将她一把抱起,向卧榻过去。秦念悄声问道:“我是轻了,还是重了?”
“轻了。”白琅答得毫不犹疑,秦念却瞪他一眼,道:“怎的会?我这段日子吃了那么多东西……”
“那么,大概因为我攒了太多的力气。”白琅这话出口之时,秦念一怔便将脸从发际红到了耳根,而白琅脸颊上也分明添了几分红。
到底还不是个能收发自如地调戏人的……
第二日,秦念进宫的时候,脸色很是粉润。由是,当她凝重地向秦皇后表示徐三娘竟然想进宫实在太讨厌的时候,连秦皇后都笑了。
“你果然过得太过平顺了,这种事儿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秦皇后说话的声音素来不大,温温雅雅的,只是没有人知晓,这般的温雅是因为家教良好,还是身子不那么舒坦……
“我这不是替阿姊不快么?”秦念道:“那徐三娘的人品败坏,单是诗文写得好,便了不起了?无非是想蹭到宫中来,借着才女的名头,叫圣人留个好心思,今后身份多半比嫁了旁人要高。”
“单是诗文写得好,自然不会了不起。”秦皇后对秦念与徐三娘的那些个新仇旧恨,知晓得极其清晰,到底她还有个弟媳名唤崔窈的是京城闻名的事事通。见秦念不甘不愿,她倒是平静的很:“倘若真论上诗文,京中的好人家女儿,又怎么会都输给她了?她不过是……”
秦念眼巴巴地等阿姊的评价,然而秦皇后笑了笑,便把很可能显得刻薄的后半句给收回来了。见得七妹那焦急的眼神,也不过道:“她若是收敛些,这一世该当过得不错。如今这般张扬……成不成都叫人指戳。又不是平康里坊的都知,女儿家写的那些个东西,真真不该传到男子们中看的。那不是贵人的行事。”
秦皇后的言语说得平静,然而秦念听着,心中便有了些谱。
她这阿姊,与皇帝表兄的心意,十次之中倒是有七八次是相同的。秦愿这样想,圣人的看法多半也出入不大。若是徐三娘得宠呢,圣人对她的诗文散布民间一事多半会心有芥蒂,若是不得宠……不得宠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落魄的妃嫔,别说心里头苦,连外头的风光都不会有。
她还担心徐三娘进宫会叫阿姊添了烦心,现下看来,徐三娘同世家出身的贵女之间,水平简直是判若云泥。
秦念自己笑了笑,有些尴尬道:“我实在是太过多心了。其实,那徐三娘的手段,当真不怎么高明。”
“其实啊,”秦皇后托了腮,和声道:“我倒是想让她进宫……”
秦念一惊,道:“阿姊这是怎么说的?”
“你这么厌恨她,不是因为她试图从你手上抢白将军?”秦愿笑了笑:“阿姊便替你拾掇她,你也好生学着些。”
“那也没有引狼入室的道理呀。”秦念道:“我讨厌她,那也无妨的,左右她也不可能再嫁给白将军。就让她在宫外祸害着不好么?阿姊,让她折腾许久随便找个人嫁掉,我想祸害她,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世上,除了引狼入室,还有一个词儿,唤作瓮中捉鳖。”秦皇后说这话时,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着秦念的眼神甚至有些迟疑,想了一阵子,终于开口道:“你以为……她只是个想要自己荣宠的官家千金么?你且想想,她阿爷是在什么地方供任……”
秦念信口便答了一句“兵部”,话语出口,却猛地愣住了。
兵部。
将门出身,兵部是个什么作用,她怎会不知?而阿姊这话,分明暗示着什么……
后宫与朝堂,隐约是连着的。朝堂上的角力,会微妙地影响后宫的女眷们,而这些妃嫔行止上的点滴,对于家族的影响,也实在是不可小视。
一个聪颖伶俐的女孩儿入了宫,能叫君王倾心,自然就能叫自家的父兄多得些好处。而若是行止叫人捉了不端,大大拖累父兄的仕途也是寻常。
秦念心思虽然不多,但受人提点,也没有想不透的事儿——徐尚书当初敢和翼国公府抢女婿,自然同秦家不是一路人,而生了这样的胆气,只怕在兵部里头的势力也不小了。
须知翼国公虽因腿疾告退,可秦家在军中声望仍盛。倘若不是有些把握,徐家哪儿敢如此冒进?但白琅他们终究是没有争到,所以目下,才拼这最后一招。进了宫,若是得了荣宠,对家族的用处该多大啊。
这一桩,徐家想得到,秦家怎会想不到?
“所以,阿姊是想放她进宫,然后看着她出错儿,招了圣人的厌?”
秦愿将手指比在唇边,轻声道:“犯不犯错,惹不惹厌,那是她自个儿的事儿。左右这后宫里头,除了我,都是妾!”
秦念何尝不知晓这个?然而她心知肚明的只有一件事——在宫中,想不犯错,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于是,她有些宽心的笑了。姊妹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可是出了宫,上了马车,车夫却迟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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