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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2页)

北京陷落于李自成之手后,南京官员们忧急万分,非常想知道崇祯帝及其三子的下落。

本来,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准备率兵渡江“勤王”,但有消息说崇祯帝已经乘舟入海南下,大家只能按兵不动。不久,忧喜参半的南京官员终于得到一个明白无误的情报——崇祯帝已经自缢殉国。如此,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马上拥立一个新君,以此作为恢复大明朝的政治象征。

在南京,最有实权的,当属手中握兵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其次是南京守备太监,再次是提督南京军务的勋臣。以史可法为主,南京及附近地区的明臣展开了立新帝的大讨论。

崇祯帝已经“龙驭宾天”,他三个儿子仍旧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要保证皇位继承有人,否则天下群龙无首,就谈不上重整旧河山。

立君这个大问题,有些只靠把史书翻译成白话的“畅销书”的“作家”们,认为:“大臣们要从皇帝宗亲中选出最聪明的人当皇帝”。

完全不是!立嫡不以长,立长不以贤。如果谁最聪明谁就有资格当皇帝,封建宗统早就乱了大套。对于南明大臣们来讲,拥立新君,最要紧的是依据血统,谁与崇祯帝血统最近,谁就最有资格当皇帝。

依据血统,最有资格当皇帝的,非福王朱由崧莫属。而且,他与潞王朱常汸近在淮安,立时可至南京。从明神宗一系来讲,福王朱由崧是明神宗之孙,与崇祯帝同辈(其父老福王已在河南被李自成农民军吃掉)。虽然惠王和桂王当时仍旧活着,二人都是明神宗之子,但他们远在广西,辈分比崇祯帝高一辈,不如福王朱由崧“弟终兄及”名正言顺。至于史可法等南京大臣心仪的“贤王”潞王朱常汸,乃明神宗之侄,血统稍远。

福王朱由崧虽然最有资格当上新皇帝,但他几乎当不成。为什么呢?

不因为别的,源于明末愈演愈烈的党争。本来,天启帝时东林党与阉党相搏甚烈,崇祯帝继位后大肆打击阉党,已经使党争基本消失。恰恰是福王朱由崧的继位,引发了南明新一轮党争,朝臣们斗来打去窝里反,直至南明灭亡。

言至晚明党争,不得不提老福王朱常洵。他的生母郑贵妃,乃明神宗宠妃,所以神宗皇帝一直有意立他为帝,冷落长子朱常洛。一念之动,引发了长达二十五年的“立储之争”,群臣为了“争国本”,互相抨击,各方焦头烂额之下,直到万历二十九年,明神宗才不得不封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为了补偿,他又封爱子朱常洵为福王,建藩河南,膏血天下以供养这个痴肥儿子。

在因立储而兴起的党争中,吏部郎中顾宪成被贬回原籍无锡,与高攀龙等人在东林书院讲学,逐渐结派兴帮,形成了一股很大的政治势力,时称“东林党”。同时,以首辅沈一贯为首的“浙党”联合“齐党”、“楚党”(均以老乡为关系结党),与东林党在朝中朝外互相攻击,而后魏忠贤一派“阉党”也加入其中,双方势同水火,不能相容。

欲向江南争半壁(5)

相对而言,自然是东林党多君子,阉党多小人。但党争之下,意气用事,东林党人多尚空谈,误国不少。这些以王阳明“心学”为思想指南的士大夫,太过清高自重,凡事爱讲大道理,泱泱而谈,根本不考虑实际解决问题的办法,整日嘴里叨叨性命之理,务虚名,弃实用,最终使得朝政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明末三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均与老福王朱常洵及其母郑贵妃有关系,所以,聚结于南京的以东林党为首的士大夫阶层,自然对小福王朱由崧极其敏感。正是当年东林党人的据理力争,老福王才最终没能登上皇储之位。东林党人神经非常敏感:倘使老福王之子小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位,他翻起旧账,打击报复,东林党人自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是东林党人左光斗的高徒,对福王之立,当然有所顾忌。而游走于江南的东林党党魁钱谦益,也以私益出发,联合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以及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等人,四处游说,竭力主张“立贤”,即准备拥立潞王朱常汸。

东林党人的出发点是党派利益,但是,福王朱由崧,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福王朱由崧,是明神宗宠儿老福王朱常洵的庶长子。十岁那年(万历四十五年),朱由崧便被封为“德昌王”。由于老福王的王妃邹氏自己没儿子,朱由崧便得为福王世子。

真是有其父便有其子,朱由崧和他爸爸老福王恰似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爷俩不仅长相相仿佛(都是巨胖身材),而且吃喝玩乐方面的低级趣味,一模一样。这对父子俩,在洛阳王宫内,花天酒地,渔色无度。如果没有李自成造反,估计这一对活宝父子会作为“造粪机器”安然度过余生。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农民军进攻洛阳,老福王被抓后烹杀,朱由崧腿快,趁乱跑掉,得以捡得一命。

崇祯帝对自己这位堂兄很照顾,不但遣人安顿他在洛阳,而且不久后就下诏,让朱由崧嗣福王之位,由此,他就由“德昌王”变成了“福王”。

好景不常,洛阳很快被农民军攻下,朱由崧再次踏上逃亡之路。经过卫辉府时,与潞王朱常汸同病相怜,结伴一起逃至淮安。这一次,朱由崧再无堂弟皇帝的亲切关怀,因为崇祯帝本人已经在北京自缢而死。

策立新君,有两个人举足轻重,一为史可法,二为凤阳总督马士英。二人手中握兵,又是督师文臣,所以说话分量最重。

一开始,不仅史可法主张立有贤名的潞王,马士英也十分赞同。这是因为,看上去福王伦序最为合适,但他的名声非常不好,酗酒好色,粗鄙无能。由此,东林一系以此为借口,使不少最初主张立福王的士大夫缄默而退。特别是史可法,在他给马士英的信中,写明了福王朱由崧的“七不可立”——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马士英先是完全表示同意,风向变后,他灵机一动,把这些白纸黑字当成要挟史可法的手段和证据。

从东林党来讲,他们推开伦序想立潞王,其实完全出于私心,正如钱谦益所讲的那样:“潞王,穆宗之孙,神宗犹子(侄子),昭穆不远,贤明可立。福恭王(老福王),觊觎天位,几酿大祸,若立其子(指朱由崧),势将修衅三案,视吾辈为俎上肉。”害怕福王为帝后念其父旧恶对东林党“反攻倒算”,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忧虑。

史可法与马士英浦口密议的结果,得出一个决定,即不拥立福王朱由崧,也不立潞王朱常汸,走第三条路线,准备往广西迎接明神宗之子桂王。

这一来,潞王派和福王派都傻了眼,谁也不好再说什么。南京的礼部准备好皇帝法驾去广西,想接桂王来南京继位。

关键时刻,一个绰号“胎里红”的太监卢九德出场,终于使帝位归于福王朱由崧。这位卢太监,当时是“守备凤阳太监”,与马士英是同事,他之所以倾向立福王,是因为他少年时代在宫中伺候过老福王朱常洵,并深得后者喜爱。一个太监,兵荒马乱中本不能成事,关键在于,卢太监背着马士英,暗中与江南的几位手握重兵的军爷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皆为总兵官)联系,这几个人为贪“定策”、“拥立”之功,纷纷同意,表示要立福王。

依理,这三个武官,只是总兵而已,皆受凤阳总督马士英节制,可是,非常之时,身为文臣的马士英恐怕武将趁机发乱,不敢再坚持他自己与史可法先前的定议,就墙头草即刻转向,改为表态拥立福王。

不少史籍都讲马士英骗史可法立桂王,然后暗中向福王买好,并非实情。他拥立福王的表态,也是出于不得已。因为,他本人从立场而讲,最早倾向东林一系。

马士英转向立福王,其老友阮大铖也出了大力。

阮大铖受东林党排挤多年,怨毒满胸,常言“不杀尽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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