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又与我说笑——怎么可能呢?我连许家小娘子都不曾见过——这样的话传出去会坏了人家的清名。”
哟,这是在维护许莲还是故作……
低低地笑着,林贞娘有些坏心地歪着脑袋看李安。因为少年青涩的反应,她大兴逗弄的兴趣。只觉逗着这好似兄弟一般的少年,让她好似又回到后世孤儿院的那段时光——也不是没有可回忆的趣事啊!
“你是老夫子不成?这里又没旁人,当着我的面。还要故作矜持!李安,我现在可是你一伙的,一想想要帮你——要是这样。你都不和我说真心话,日后可是要后悔的。”
李安扁了下嘴,别过头,竟似有些质气似的,“有什么后悔的?”
“当然是后悔错过一段好姻缘啦!”不满李安的态度,林贞娘直接上手拉了他的肩膀一下,“你现在在陶家很开心吗?我看。就你那个舅妈——哼哼,不在一起也罢!虽然许家不过是个小商户,可是为人却一向不错。许家姐姐长得也算漂亮,为人活泼热情,能言善道。别说是现在,就是你以后考了进士,做了大官,也一举能做个诰命夫人……”
看李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贞娘却没有就此退缩,而似突然明白过来似地问道:“你莫不是觉得做人赘婿,尤其是商户赘婿太惹人非议,怕被人看不起?”
论理说,这样的心思倒也不难猜。
虽然大宋在科举上没有后世的严苛。甚至四年前连中三元的状元冯京就是一商人之子。当时宰相富弼喜爱冯京的才华,还把女儿嫁给他为妻。可是,这商人之子和赘婿相比,还是差了一层。虽然现在没有禁止赘婿参加科举,可是说出去却到底有些不大好听。可能,是因为从古至今。大多是家贫无法娶妻者才会入赘的缘故吧?
看着李安,林贞娘皱着眉,倒是真心为李安打算,“或许,会有人说三道四,可是那些闲言碎语,你管他做什么呢?左右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最重要的不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吗?要我说,你要是真娶了许姐姐,她一定会对你很好的——许官人和温娘子也对待你如同半子……”
因为林贞娘的这几句话,本来一直沉着脸的李安忽然舒眉笑了起来。原本发堵的心口忽然就松了下来,他看着林贞娘,温言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为我考虑了……”除了过世的父母,还有谁这样为他的前途忧心,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想着他好,甚至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丝毫没有考虑他会不会不开心……
望着林贞娘,李安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明明,只是才认识不久的邻居。初见时,还觉得这小娘子虽然心肠不坏,却太过霸道,说话又急躁又直接,全不会给人留余地。可是不过短短数月,他却觉得这面前的小娘子已是一个可以深交以托身家的真朋友。
微微笑着,李安的双眸一片清明,可是却仍在拒绝:“贞娘,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虽然你诸多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却并非是我所愿。”
林贞娘听得皱眉,却没有打断他李安的话说得缓慢,分明是经过考虑的。那么好的事,怕是很多人都想挤破了头,但再好的事,要是人家不愿,也不算好了——呀,他居然这样叫她的名字呢!不再仍带三分客套地唤小娘子。
望着林贞娘,李安只是淡淡道:“我爹死的时候,曾经说过望我重振家声,就算不能名扬天下,最不济也做个能造福乡里的人……”顿了下,他笑着:“其实我不太知道要怎么做。所以想,要造福乡里,就要先考中进士。中了进士,就算只是做一任小小县令,也必能造福乡里——所以,做一个好官,护一方水土,是我的心愿。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努力的……”
“可是现在,来了定陶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造福一方并不一定是要考中进士的。”他偏了头,似乎在思索:“像安主簿,他以前也是个读书人,也是想着中进士,可是后来却是做了小吏。而现在,虽然走了一段弯路,却又做了官……像刘原,虽然他只是行商,可是知味轩的点心让每一个吃过的人都笑口常开。还有那个蜂窝煤,多少人因为有了这个而度过一个温暖的寒冬——啊,还有你,下门桥的那些苦力现在要是没有‘好吃再来’怕是都不知道去哪儿吃饭了……”
看着盯着他的林贞娘,李安眨巴了下眼,面上竟有一分羞意,“你们做得都很好,我也想做得更好——虽然不知道之后能不能中进士,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官,可是,我很想尝试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林贞娘轻轻吁了口气,偏了偏头,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还以为李安不是个擅言词的人呢!却原来也可以这样一说一大通的。但,说得真是动听呢!原来,她连开个小店都是造福乡里……
忍不住咧嘴笑,她很哥俩好地拍着李安的肩膀,“你的理想也不错啊!有了理想,就有了实现的希望——嗯,你会是个好官……”
李安的脸上有些发红,“那个,刚才你说的事——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明明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年,说到婚姻,又是一脸抹不开,大概是真的觉得和林贞娘说这个太过难堪,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总之,我现在不想这个——”
“不想就不想呗!”林贞娘不以为意,她虽然八卦,可却还没到非要勉强别人接受她意见的地步。用手肘碰了下李安,她嬉笑道:“想好了,以后后悔可也是白后悔了。”
李安抿嘴,“那你……”只说了两个字,他就咽了下去,低下头去,竟似乎再也呆不住似的,“我、我先走了……”
“要走?那这乌鸦……”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闯出门去,林贞娘忍不住摇头。看看桌上歪着脑袋看她的乌鸦,忍不住伸手捅了下,“你老实点,不听话,我就先把你烤了吃……”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林贞娘却还是留下了这只受伤的黑鸟。
追到院里,林贞娘挑起灯笼,看着李安爬上梯子翻过了墙,听着他爬下梯子,又用手敲了敲墙,她才安心。
把灯笼插在一旁,她笨手笨脚地收梯子。眼角一转,却见正房悄然亮起一点昏光。
咦,到底是吵醒了娘吗?
把梯子放倒,林贞娘也没特意往前院送梯子,就那样灭了灯笼转进正房。
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的陈氏招了招手,等林贞娘近了,才压低声音问:“厢房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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