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显然不肯放她通行,正在努力劝着夕姑姑:“姑姑,若真是着急,请示了萧二公子的手谕再来吧!如果真是情况紧急,让公主亲自找一下二公子,便是半夜三更,也是不妨事的。”
我远远在马上听了,忙道:“夕姑姑,我早说了让我见了表哥再出来,你怎么这么着急性子?”
守卫认得我,忙跪下叩见。
我笑着让他起身,又道:“这京城的风俗,我原是到了二更天突然想起来,就叫夕姑姑来办了。谁知她不等我见表哥,冒冒失失就跑来了。你瞧,表哥见我着急,直接把通行令牌给我了。”
我将玉牌交给守卫,守卫对着星光一瞧,已跪下道:“卑职职责所在,误了公主的事,请公主恕罪。”
我笑着将令牌收回,道:“开城门吧!我也陪他们走一段,也许弟弟更喜欢听我唤他的名字呢!”
我说后面一句时,声音已难掩凄怆。守卫不敢多言,立刻令人开门。
城门缓缓打开,我们一行三骑,迅速冲出城门。
一气冲出了十余里,我才勒住了马匹,冷冷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夕姑姑,你是打算陪了安亦辰一起走吗?”
夕姑姑跳下马来,扑通跪到我面前,流泪道:“公主,奴婢对不住你。可奴婢实在没法眼见安二公子受这样的罪。娘娘的病势危急,若有个好歹,萧公子绝对不会放安二公子好好离开的!”
安亦辰已跃下马来,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泛着暗凉的笑意:“没想到,你还肯救我。”
微弱的星光下,我已看到他的前后衣襟都是深浅不一,显然是新受创伤渗出的血迹,不由心肠一软,声音低了下来:“到了前面镇子,让夕姑姑帮你把创口清理包扎一下,别再拖宕得发烧。”
安亦辰神情微一恍惚,我便知晓他必记起当日在皇宫受伤生病之事了,叹息一声,道:“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夕姑姑把我一手带大,可不过跟了你三年不到,便处处为你打算,连今晚这等行险的事也肯做。”
安亦辰从地上扶起夕姑姑,坦然道:“夕姑姑待我不比亲生孩儿差,我早记心上了。公主今日援手之德,亦辰也不会忘怀。”
我不屑一笑道:“我只为我的夕姑姑不伤心而已,没想救你。”
安亦辰沉默片刻,道:“放了我,萧采绎不会为难你吧?”
“绎哥哥……”我想起萧采绎从小待我的情份,微笑道:“他从来只护着我,疼着我,明天顶多怪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不是你最好的良人。”到了此时,安亦辰居然还在提这件事,而且眸中煜煜,似满天的星光,重又给予了他振足精神的力量。“我希望你多作考虑,再等一两年再看。也许你再长大些,会知道谁才是最合适你的。”
“便是再等十年,也不会是你,安亦辰。”我截口道:“今日分手,我只盼着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免得老提醒我身边那许多被安氏直接间接害死的亲人朋友!”
安亦辰漂亮的瞳孔瞬时收缩了一下,却很快抹去受伤的神色,淡然笑道:“是,亦辰知道了,只是亦辰还是好奇,公主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萧采绎?”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同时喜欢三个男子。你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一次你半昏半醒时曾经把我当作了他,一直问我,是你来了么,是你来了么。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一个人。”
夜风掠过,他的长发散乱披下,随风乱舞,苍白的面容依旧显得雍容俊雅,只是声音低沉,忧郁到落寞无奈。
飞花篇:第三十章 莲心浮沉急浪中(一)
我犹豫片刻,也不想再瞒他,若能就此绝了他的念头,只怕对谁都好。
“是白衣。”我答着,只提了白衣的名字,我已不自觉声音低婉温柔起来。“我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他。后来又在你的晋国公府遇到他,我更离不开他。这么些日子,如果不是有他,我简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懒
“白衣!”安亦辰苦笑,退了一步,道:“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他的确是个人物,配……配得起你。”
我早知白衣很优秀,能把天下闻名的安亦辰都算计了的白衣,当然是最优秀的,但听到安亦辰亲口承认他的能耐,我还是禁不住眉开眼笑,温柔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团聚,然后和白衣一起到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的世外桃源去,开开心心过上一辈子,哪怕是粗衣劣食,也一生无憾了。”
安亦辰盯住我,神情瞬息万变,也不知是羡是恨还是怜,好久才道:“如果白衣没有我想象得那般背景复杂,你的愿望,应该不难实现。”
“背景复杂?”我斜睨着他,自信笑道:“白衣就是白衣,他天生就是最洁净的白云,存在于不染人世腌臜的世外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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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世俗之人,又怎能真如白云般毫无羁绊?”安亦辰反问,却不像嘲讽,神情真挚而诚恳:“你仔细想一想,宇文氏是什么人?他们肯随便听一个医者的话,空口白牙说能生擒我,就放心把大队兵马交给他?而且,那日在临山袭击我们的宇文氏人马,分明是宇文昭最精锐的近卫亲兵!这些兵马,如不是宇文昭亲口下令,素常谁能调得动!而医者白衣有何能耐,竟能直接和宇文昭对话!”
路边的野杏开得正好,忽被一阵风吹动,拂下簌簌花瓣,每一瓣都变幻如蝶,素白和黑夜交替晃动。无数瓣落下,便凌乱如无数个夜蝶纷飞,无数个素白与黑夜的闪替,我呆呆地只顾看着,已是茫然。
安亦辰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字道:“纵然你最终的良人并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幸福。希望,一切只是我多虑。”
他吐一口气,扶夕姑姑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身手极是迅捷,仿佛那个给打得遍体鳞伤,现在还在渗血的躯体,根本不是他的。
夕姑姑只哭叫了一声:“公主!”已被安亦辰一鞭抽在马上,迅速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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