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长乐公主的车辇准时出发。李蓉让人在她豪华的马车内备齐了糕点茶水,然后让人请了萧乐欣同乘。萧乐欣坐在李蓉的下首位,眼观鼻鼻观心,李蓉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李蓉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六小姐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本宫指的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姐妹?”
李蓉嗑着瓜子,状似闲聊。萧乐欣心底清楚,李蓉明知故问就是故意刺激她的。当年她和李蓉为数不多的几次打交道,李蓉就是这样说话噎人的。若是放在“过去”,她年轻气盛必是要回嘴的,可现在萧乐欣看李蓉就跟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似的。跟个小孩计较,那没必要。“回禀公主殿下,臣女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上面除了三位哥哥,两个姐姐,还有弟妹。”
李蓉当然知道萧乐欣说的哥哥姐姐全是庶出的,萧家长房只有两个姑娘,六姑娘萧乐欣还有七姑娘萧乐康。弟弟,哪里来的弟弟?李蓉挑了挑眉,有点佩服萧乐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本宫听闻萧国公府出了京都第一才女,这几日太平别院一聚,想来说的就是六小姐吧?”
萧乐欣嘴角微抽,信手拿了小桌上的糕点,几口就下肚了。“公主殿下说的应是臣女的三姐姐了,臣女哪有这等本事,殿下您说是吧?”
李蓉见萧乐欣油盐不进,两人一来一回间自己半点好都没讨着,她不问话萧乐欣就不开口,笑眯眯地就光盯着她这里的糕点了。李蓉气得不想见到这个人了,冷了脸赶人下自己的马车。萧乐欣巴不得呢,下李蓉的马车前她还舔着脸问李蓉顺了好些糕点。等萧乐欣上了后面的马车,兰香上车伺候李蓉,她见李蓉黑沉着脸,柔声宽慰道:“可是六小姐惹的公主不高兴了?”
兰香一问,李蓉当即来了脾气,随手打翻了小桌上的茶点。“就光盯着本宫这里的茶点了,一点脾气都没有,问什么答什么。本宫还道是个有趣的人,回去路上可以多个乐子,谁曾想无趣的很。”
兰香“噗嗤”一笑:“公主殿下别恼,奴婢已经按公主的吩咐办妥了,待会一准让公主殿下高兴。”
“好,过会萧乐欣的狼狈样本宫定是要好好瞧瞧。”
李蓉一听顿时又高兴了,她掀了帘子往后面的马车瞧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后面的马车内,萧乐欣正把从李蓉那顺的点心一样样拿出来。知棋两眼亮晶晶的:“姑娘,你真厉害。”
“把这些和之前准备的吃食都放在一起,想来应该是够我们两个人路上吃了。”
萧乐欣盘算着,让知棋在包裹里又放了水囊。“姑娘,奴婢不明白,咱跟着公主殿下回城,你让奴婢单独准备这些做什么?就算公主殿下不给咱们吃的,咱忍一忍也就回府了。反正是坐马车回去的,饿上一顿午膳也不打紧。”
“我的傻知棋,一路马车回那自是不打紧,要是靠咱们的两条腿走回去,这些东西可就是续命用的。”
李蓉会出什么幺蛾子,她心里可是门儿清。知棋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两条腿走回去?姑娘,奴婢没听明白……啊!”
话音未落,她们的马车突然往一边倾斜,知棋惊呼一声,双手紧抓着包袱,整个人往一侧摔去,幸好萧乐欣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马车颠簸着往前疾行了一段,车内小桌上的茶盏,放茶点的盘碟都从车窗飞了出去,过了会马车终于颤颤巍巍地停住了。知棋重重地呼了口气,脸色煞白的她一看包袱还在,立刻傻笑着邀功:“姑娘,幸好东西都在,吓死奴婢了。”
萧乐欣也是惊魂未定,即使心底早有准备她也是吓了一跳。“先下马车。”
“是,姑娘。”
知棋先抱着包袱跳下马车,随即小心翼翼地牵着萧乐欣下来。双脚落点,确认两人都安全了,萧乐欣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手中的小金扇高高扬起,可下一秒落在知棋头顶的几下打却是轻了又轻的。“你疯了是不是?命重要还是这些东西重要?”
萧乐欣厉声冷叱,马车出事的瞬间,她见知棋为了怀里的吃食不顾自己的性命,心底就烧起一股无妄之火。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伸手慢了一步,要是知棋被摔出马车受伤,要是伤势严重……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她要怎么办!“姑娘……”见萧乐欣生气,知棋有些害怕地缩起脖颈,支支吾吾地话都不敢说了。“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听到了吗?没有什么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记住了吗?”
萧乐欣再三强调。知棋点了点头:“是,姑娘,奴婢记住了,可是姑娘你看。”
知棋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见萧乐欣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生气,立刻又笑开了,举着包袱:“一个都不少。”
见她傻乎乎的样,萧乐欣终是绷不住脸了,轻笑出声:“以后再不许这样。”
“是,姑娘。”
知棋满口答应,下一秒,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终于觉出不对劲了。这……人呢?一行的人都去哪了?!“哎,哎,停下,快停下!”
知棋往前追了几步,可前面的人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喊声,也没注意到她们的马车坏了,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此刻,就连赶车的车夫也不见了人影。“别喊了,不会回来了。”
萧乐欣仔细看了看车轱辘,很明显的一个裂口子,一看就是被人动了手脚的。马车侧翻时动静可不小,前面的人没听见倒也罢了,就连车夫和马都跑没影了,这可不就是长乐公主的手笔。“姑娘,你太厉害了,原来你一早就知道,难怪你说咱们要走回府去,还让奴婢准备吃的!姑娘,你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一想到自家姑娘算无遗漏,知棋对萧乐欣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神仙下凡,萧乐欣一阵苦笑,她不过是早就经历过一回罢了。“过去”,李蓉也是这么整过她的。当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知画,可两人走了没一会路,知画就找了个借口扔下了她,独留她一人孤苦无依地在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亏最后李蓉终是良心发现派人回来接她……今日临出发前兰香姑姑特意叫人提醒她多带些吃的,萧乐欣就想起了“过去”的这段惨痛经历,以防万一之下这次才有备无患。“姑娘,你想什么呢?”
见自家姑娘许久未开口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了,知棋立刻拍着胸脯作保,“姑娘,你是不是害怕了?别怕,有奴婢陪着你呢,姑娘要是走不动了奴婢背着你回去。”
闻言,萧乐欣胸口泛起一股酸涩,这么好的知棋,前世自己真是傻得可怜又可恨。“谁害怕了!姑娘我身强体壮的,哪里需要你背。”
萧乐欣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和知棋一边往前走,一边逗她说话放松心情。太平别院回京都的路只有一条,虽是官道,可只留下她们两个人,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知道知棋这丫头心底定也是慌慌的。“姑娘,奴婢真没说大话。要是你走不动了奴婢一准背你回去。姑娘,你别怕,一切都有奴婢在呢。”
“好,我走不动了就喊你背我。眼下快走吧,希望长乐公主能早一分回心转意,折腾够了好早点派马车来接咱们。”
“姑娘,公主会派人回来吗?”
知棋开口问,其实她也是有点怕的。“会!咱们和公主一道回城的事大家可都知道,要是咱半道上出了事,长乐公主可脱不了干系,她不会为了收拾咱们而丢了公主的体面的。”
“那就好,那奴婢就放心了。姑娘,走慢些,仔细你脚疼。”
这下,知棋是彻底放心了,“姑娘,就当咱是下马车看看风景。”
萧乐欣当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心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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