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是烦躁了,不再用那一口生硬的大周官话与她们多言。
他攥紧了手戟,双臂肌肉绷紧,眼神里满是狠厉。
空中一道刃光闪过。
叶采苓望一眼那陌生少年,用力一扯静霜衣袖。在尚未被利刃伤到之前,纵身跃入江水。
寒冷混浊之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头脑一瞬间清醒,又被更大的浪涛打压下去。
意识逐渐被抽离身体的那一刻之前,她最后想到的,却还是那个背影。
那是云州,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男子背着手,望着她轻轻笑。
她珍而重之地握住他赠的墨锭。溪明阁的好墨,雕镂着极精细的山水花鸟。
但故事终将启页。
生死有命数。
叶采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想自己可能还是不够灵醒,虽然那人总是毫不吝啬他的夸赞,可她仍然看不懂朝堂之上的诡谲人心。
云州、京中、漠北。这棋局远不止方寸之间,但她实在是倦了。
江水冰冷,前尘俱灭。
*
大周二十一年。
沧蒙江边停一艘客船。很平常的形制,但若有渔民或行客想凑过去看看,却会被衣着考究的护卫礼貌地劝离。
“嗳,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林五儿挠挠头。他本想去推销自己家晒的干鱼,却连那船都没靠近。
“据说是京中贵人。”林阿婆在这江边呆得久了,此刻不紧不慢地摇摇头:“五儿你见得少,这船每年会来一次的,但一向安静,哎,小九?小九你莫去——”
林小九一晃头上短短的小辫,已经拎着桶笑嘻嘻地奔过去了。
她只来得及听到前半句。
京中贵客?那岂不是刚好来买她的鲜鱼?
几位侍卫隐在暗处,时刻关注着那客船的情况。却见一个渔民小女孩欢快地跑过去了。
似乎并不是冲着船来的?不必多虑。
侍卫们一晃神的工夫,林小九已经冲到了船跟前。
她眨眨眼睛。
好漂亮的船。外面看着平平无奇,船里面却熏着好闻的香气,还有很多她从来没见过的陈设。半新不旧,看着却都十分雅致。
传说中的贵客着一身月白绸衫,正负手立在船头,身旁一注香尚未燃尽。
贵客转身看她。
月光照他眉眼,清正卓立,就好像此刻天地间月色都不及他。
那是松间明月一样的人物,好像话本里的人。林小九呆住,却忽地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举起木桶望着贵人嘿嘿一笑。
“大哥,新鲜的江鱼要么?我这还有新烘的松枝,松烟是烧鱼的好料子。”
“属下来迟——”
一阵鞋底与船板接触的咚咚声。她身后冲进两个黑衣人,声音惶恐,立即伸手要拉林小九出去。
贵人忽地摆摆手。好似想起什么来,声音温缓。
“松枝可不是这么用的,若用对法子,制出来的松烟墨,当是极好。”
“松烟墨?那是何物?”林小九挠挠头:“我们船家用松枝烧火最好了。这松枝还是我特意去山里打的,江边上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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