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不紧不慢的脚步,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冷月,“丫头,你就不怕我这老太婆害了你?”
“老祖宗如果想害我,估计不会等到今天了!”冷月语焉不详的话,令老祖宗眼神一闪,随后步伐微微停顿,仔细的看着她:“你和秀儿真的很像,只不过她没有你这份淡然,否则当初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老祖宗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宁愿装作不知,我狠好奇,端汝秀到底是不是端府的嫡出,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狠心,毕竟那是你的亲孙女!”
冷月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往事早已如过眼云烟,这一次若不是端大哥出事,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踏上端府的土地。
只不过既然她来了,甚至还有机会能够看到早已经不理世事的老祖宗现身,说不定通过这次,她还能搞明白一些令她十分困扰的事。
老祖宗继续行走,却再没有说话。冷月一时间也无法察觉到老祖宗真正的用意,只能跟着她,一直走到了位于端府正中央,一处朴素却面积很大的屋舍面前。
空气中飘来的熏香味道,在森冷的夜晚,将眼前的屋舍衬托的仿佛是寺庙一样庄严。门外的地上,还躺着两个昏睡的小厮和婢女,看样子应该是锦流年和水无忧的杰作。
老祖宗视而不见的直接走进了房间,冷月随行其后,入目的房间正中央,就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慈眉善目的菩萨,令人看了就心生敬畏。
观音像的前面,摆放着偌大的香炉,余烟袅袅,香薰味扑鼻。
老祖宗自若的走上前,拿起三只熏香,对着观音拜了拜,随后放在香炉中后,才转身看着冷月,示意她继续跟自己走。
绕过正厅,来到偏厅的耳房时,周围更加寂静,房屋深处,甚至连外面的风声都听不见。冷月见老祖宗随意的落座在软榻上,将龙头拐杖放在了一边,手臂枕着身侧的软枕,蓦地说道:“丫头,坐吧!”
此时的老祖宗,看起来就像是慈祥的老者,面对小辈和颜悦色着。但冷月却始终紧绷着神经,她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连命都搭在这里了。
冷月坐在老祖宗的对面,望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如方才那般,没有任何恶意。
“丫头,你不用这么防备着我,我这老太婆就算想害你,也不是你的对手了!更何况,看到你今晚的表现,我也没想再难为你!”
“老祖宗的意思是?”冷月不知为何,心底竟忽然感觉今晚的一切都是老祖宗的安排的,而且听她的语气,好像专门就是为了试探自己一般。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她自认为这是第一次和她见面,没到底就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和举动,况且她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你不用怀疑!今晚的事情,的确有一部分是我安排的,但是只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二小子这心思太深沉,竟然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来!丫头,其实你说的没错,当年二小子对秀儿出手的时候,我的确是知道的!”
老祖宗正面的承认了端志安的做法,也间接的说明了她对一切确实如冷月所想的了如指掌。
冷月并未过多惊讶,却是开口问道:“那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丫头,如果我说,当年就是因为你娘秀儿太好了,才会默认了二小子的举动,你信不信?”
老祖宗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世事的眸子,紧盯着冷月,将她所有的表情全部都收入眼底。而她的话,除了让冷月微微蹙眉,却是再没有什么波动。
冷月心中微诧,因为端汝秀太好了,才会不理会端志安对她的陷害,这算是什么解释?
“其实你不用惊讶,老太婆我身在端府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什么人适合什么位置吗?你娘她心地纯良,而且不善尔虞我诈,她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那种逆来顺受的心性,让老太婆我实在看不过去了!
端府百年基业,特别是当年在我手里的时候,更是发挥到了鼎盛。可是也许是我将后辈的运气都给用光了,所以自从我拿不争气的儿子接手了端府后,府邸的情况就开始每况愈下!经商可不是玩闹那么简单,即便端府有传承的历史,可也经不过祖孙几代人的挥霍!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需要下一任端府的当家,有魄力有思想,哪怕是不择手段!”
老祖宗的一番解释,冷月细心聆听,脸色划过冷笑。这就是一个家族的无奈,也是端汝秀身为家族长女的悲哀。
为了家族的兴衰,她扛不起来,那必然会有后来者居上。而端志安的确是有思想有头脑,只不过都是一些歪门邪道。可他不正如老祖宗所说的,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嘛!
端志安做到了,这也就说明,当年的端汝秀和端志安的大哥,其实都已经被老祖宗视为弃子,而端志安能够扶摇直上,想来也离不开老祖宗的暗中提拔!
“老祖宗为了端府兴衰所做的努力,晚辈我深感佩服!但正如你所说,我娘既然那么好,你又何不与她明说。端志安杀了兄长,害了姐姐,到头来也不过是今日的下场!”
“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你!丫头,我看得出来,你重情重义,凌云那小子曾经我也很是喜欢,但当年你娘未婚先孕,他一个小孩子虽然不该承受那些,但是人心所向,府邸的人都已经将他视为孽种,这样的生存环境,自然早就了他当年有些胆小善欺的性子。就算他自己创了势力,可骨子里的心性是无法改变的!
其实老太婆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当初让二小子把他带回来,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野心能够把端府发扬光大,可结果你也看到了,不尽如人意!当然,二小子会那么对他,也不过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这老太婆就不好置喙了!”
“老祖宗,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且不说我娘如何,可端志安的大哥的,这端府当年子嗣众多,不可能只有端志安合适家主的位置!要我说,应该在整个端府,当年只有他能够狠下心对血脉亲人下手,而你要的就是这样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人!我说的对吗?”
冷月的语气幽冷,不论眼前的老人如何解释,可她对她就是无法产生任何恭敬的感觉。自己的小辈都能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而目的竟然只是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虚名,端汝秀和端志安的大哥,死的当真是冤枉极了!
老祖宗沉默的睇着冷月,对于她这样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挑战了自己权威和身份的责备,反而摇着头,浅笑的说道:“丫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看的太简单了!身在其位,就不得不谋其政,当你身负整个家族的命运和将近千百人的生计时,你以为有那么轻松吗?当年我背负了家主之位,其中的艰辛又哪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明的!可是端府百年来的规定,偏偏就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才能继承家主,我也是一介女子,自然明白女子当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及不容易。
如果当年你娘,哪怕有一点点手腕,那她都不会被二小子给陷害的!你明白吗?你娘当年深陷情海无法自拔,为了那样一个抛弃她的男人,寻死觅活,若不是坏了小凌云,只怕她早就无心活命了,这样遭受一点点打击都无法承受的体魄,换做是你,又怎么敢把偌大的家族交给她!”
“那端志安的大哥的?难道他也是同样?”
冷月还是无法释怀老祖宗的解释,反口问了一句。却分明的察觉到,老祖宗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他,是个变数!这件事是二小子自若主张,只是后来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已经晚了!端府需要家主,当年也只有二小子适合了!”
冷月无言以对,面对老祖宗的话,她总是觉得她有些强词夺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辩驳,死者已矣,经年之后,再谈论当年的是非,已然没有任何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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