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顾父面皮先是一绷,接着等心神稳定之后,他瞬间恼羞成怒,“我是你老子,我有什么不敢的!”
“别以为你在外面认识了一些二流子,我就拿捏不住你了!”恨不得把手指戳到自己女儿脸上,顾父步步紧逼。
一时间,他油腻的脸颊还有稀疏的胡茬清晰可见。
“有种你试试。”完全抛却了人伦还有道德,顾招娣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就是一顿威胁:“你今天敢跟我动手,只要我活着走出这个门,明天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顾父是在附近一个厂子里当保安,厂子很小,以前甚至用几条狗就看货了。现在绩效上来了,上面的人才专门找了三个人来在外面站岗。这本来就是一个随便什么人就能取代的职位,要是天天有人上门去闹,小领导谁管你到底是什么理由,还不是干脆开除了事?
存了货的厂子一怕招贼,二怕失火。凭借这两点,再找些社会人士天天在小厂子外面转悠,吓也能把小领导吓死了。到时候对方要是知道源头在顾父身上,恐怕在那一片区域,顾父要再想找什么保安的工作,也会变得千难万难。
因为是从农村出来的,没读过几本书不说,最重要的是好吃懒做,顾父就只能死赖在这个岗位上。顾母没有正式职业,之前的时候给人当当保姆或者是钟点工,一个月也能赚个仨瓜俩枣的补贴家用。但好景不长,自从某一任业主发现她手脚不干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聘用顾母了。
所以到现在,顾家就只靠着顾父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来过活,没了保安的工作,别说是养孩子了,生孩子估计都生不起。
看准了这点,已经自己兼职赚钱的顾招娣有恃无恐。
“你敢!”果然,话音落下的瞬间,顾父又慌又气,看着底气都少了许多。
显然,大女儿这三个月的变化彻底吓到他了。顾父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任由自己打骂的小孩,现在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都敢跟自己老子动手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压抑了十几年后的爆发。
想到顾招娣那个叫周彬的老板,顾父和顾母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对方的教唆,他们的女儿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完全不知道两人此时的想法,顾招娣语气淡淡:“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无数次在他们手中死里逃生,她心中再无半分温暖与感情。
“你们可小心点,免得哪天我发疯,拖着你俩跟我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她已经幻想了十年了。
在只穿着单衣寒冷的冬天,在每一个饥饿到胃部痉挛的夜晚,都让她想的发狂。顾招娣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她不愿意去控制,也不想再控制。
倏尔瞪大了眼睛,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母尖叫,“你疯了!”
“对啊,我就是疯了。”一把将装着鸡蛋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无视两人僵硬的表情,顾招娣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们千万别惹我。”
“不然的话,你们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们心心念念的儿子了。”
接触到大女儿幽深且空洞的眼睛,不止是顾父,就连一向泼辣的顾母也不由得重重的打了个寒噤。
讨债鬼,他们这是生了个讨债鬼啊!
将属于自己那份饭菜吃光,洗了自己的碗筷后,顾招娣施施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当一切视线都被小小的门隔绝之后,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她脸上不可遏制的蔓延上了深深的疲惫。
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份的爱,竟然没有哪怕一点属于自己。如果顾招娣现在去照镜子,她或许会看到自己眼眶那里的一抹微红。
坐在自己亲手用木板钉好的简易的桌子前,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接触到上面娟秀的字体时,顾招娣脑海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小姑娘的影子。
近乎相同的年龄,相同的性别,自己与郑贝贝却是两个极端。
她偏执、疯狂、刻薄,郑贝贝温暖、阳光、宽容,这种对比,或许刚好映照了世界的不公平。
顾招娣还隐隐记得,曾经的曾经,她也得到过爸爸妈妈的爱,只是时间走得太快,于是又将一切给夺走了而已。
然后,往昔再不可追。
——
十七年前,因为当时的条件实在是太差,顾招娣是在一个小小的卫生院里出生的。
当护士将她抱出来、并且宣布了她的幸别之后,就像是犯人被判了死刑一般,整个走廊骤然一寂。
接着不顾儿子的阻拦,原本欢天喜地赶来两个老人,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孙女,就这样骂骂咧咧的出了卫生院。
剩下的舅舅舅母也是一脸遗憾,随手塞了块红糖之后,他们说:“先开花后结果,姐姐先出生,以后好帮你们照顾弟弟。”
就这样,小小的女孩就叫招娣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父母,有那么点新鲜在内,三岁之前,顾招娣朦朦胧胧的记忆里,她曾经度过了好一段幸福的时光。
妈妈虽然脾气不好,老跟邻居吵架,但她会耐心的哄自己睡觉。爸爸虽然喜欢喝酒,口中也老是骂骂咧咧的,但他会给自己买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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