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心下奇怪,忍不住叫道:“落先生,怎么了?”
梁思禽抿嘴不答,只是摇头。乐之扬还想询问,身子陡然一沉,急速向下降落,还没缓过神来,已然摔在地上。咔嚓,床脚着地,断成两截,朱微受了震动,险些儿抛下床来。
乐之扬忍痛爬起,举目望去,梁思禽盘膝而坐,双眼紧闭,浑身发抖。
“落先生……”乐之扬忍不住伸手摸去,还没碰到梁思禽,指尖火花迸射,力量汹涌而来,乐之扬飞出老远,浑身痛麻,几乎儿昏了过去。
梁思禽有所知觉,张开双眼,但见乐之扬倔强爬起,还要上前,忙道:“别来!”
“落先生,你……”乐之扬莫名所以。
“心剑。”梁思禽嗓音发颤,“我着了云虚的道儿!”他说话之间,肌肤下似有龙蛇流蹿,忽高忽低,忽胀忽缩,身子夸张变形,看上去诡异之极。
“可是……”乐之扬不胜迷惑,“刚才是你胜了!”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梁思禽艰涩说道,“云虚勾起了我的心贼。”
“什么?”乐之扬冲口而出。
“六虚劫……要来了……”说话间,梁思禽的呼吸忽急忽慢,变得紊乱起来。
“现在?”乐之扬脸色惨变,环视四周:三人所处之地,接近皇城高墙,从下看去,可以窥见城头的火光。
“不行……”忽听梁思禽锐声喝道,“现在不行……”
“是啊。”乐之扬忙说,“出了皇城再说。”
梁思禽闻如未闻,声色俱厉:“不行,停下!”一边说话,一边艰难起身,面庞抽搐,须发横飞,作势向前走动,冷不防身子一仰,仿佛有人向后拉扯。梁思禽站立不住,飞快向后滑动,砰地撞上城墙,城墙石块皲裂凹陷,出现一个人形坑洞。
梁思禽紧贴墙壁,四肢摊开,面庞连连抽搐,蓝白之火浑身乱蹿,从指尖、须发激射而出,忽明忽灭,耀眼夺目。
“落先生!”乐之扬失声惊叫,极力想要向前,奈何脚伤未愈,才走几步,便又无力跪下。
“别过来!”梁思禽嗓音虚弱,“近我者死!”
“怎么才能帮你?”乐之扬心急如焚,这时呼叫声远远传来,守夜的禁军受了惊动,纷纷向这方拥来。
“你帮不了我……”梁思禽惨然一笑,突然身如陀螺,疯狂旋转,转速之快,平地搅起旋风,飞沙走石,吹得乐之扬睁不开眼睛。
梁思禽越转越快,风沙裹身,形影莫辨,倏忽向前急冲,快比脱弦之箭,所过地上的砖石纷纷跳起,卷入旋风,翻翻滚滚,直抵太和殿前。禁军正巧赶到,遇个正着,旋风闯入人群,砖石所至,众将士头破血流、死伤狼藉,想要躲避,早已卷入旋风、脱身不得。风沙中电光流窜,势如长枪大戟,瞬间殛死多人,更有多人衣甲起火,旋风一卷,化为团团火球,哀叫悲号,此起彼伏。
“六虚劫”的神威一至于斯,乐之扬看得五内翻腾。他终于明白:梁思禽为何躲避云虚,不惜藏身绝狱。只因大劫临头、心防脆弱,云虚心剑无影,直入人心,一个小小的念头,竟将一代高手凭空击碎。
有生以来,乐之扬从未如此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无能,眼看恩人遭劫,偏偏无力阻止,不但如此,而今陷入禁城、自身难保,他死了不打紧,朱微解毒一事,从此化为泡影。
回望朱微,他悲从中来,继而心生不甘,咬一咬牙,爬到公主身边,将她抱下床榻。转眼望去,梁思禽搅得天翻地覆,禁军被他吸引,纷纷涌向太和殿,忽远忽近,绕着旋风鼓噪打转。乐、朱二人呆在城墙阴影之下,一时竟然无人发现。
乐之扬明白此节,起了求生念头,举目望去,不远处似有一座偏殿。他猛一咬牙,趴在地上,将朱微驮在身后,左手扶着少女,右手以肘代足,一寸一尺地向偏殿爬去。
爬了一会儿,偏殿轮廓渐渐清晰,乐之扬满头大汗,身子近乎虚脱,双肩的伤口疼痛,每动一下,都似刀割一般。
突然间,远处禁军齐声发喊,喊声中充满惊恐。乐之扬应声望去,太和殿形同一个醉汉,东倒西歪,吱嘎连声,忽然豁剌剌一声响,梁柱倒塌,屋瓦破碎,一团大火冲天而起,停在半空,浮浮沉沉。禁军回过神来,鼓噪放箭,箭雨射入火球,旋转一圈,忽又纷纷反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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