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孩再次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已是深夜。荒野的黑夜总是让人生出很多恐惧,因为谁也不知道黑夜之中,隐藏了什么样的野兽乃至妖魔鬼怪。当他正在和无比虚弱的躯体以及无边无尽的恐惧做斗争的时候,突然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想,莫非如同那善良的夫妇所祈祷的那样,神佛开眼了派人来拯救他了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应该是三五个男人。片刻便来到庙门前,砰的一声,有人一脚踢开庙门。当先进来一个人,拿着火折子,他在庙里四处照了照,当他发现角落躺着一个矮小的人形物体,一动不动,他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出庙门,撞到他同伴身上,引来一阵大骂。
跑出去的那人说屋里角落有个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其中有个嗓门洪亮的声音当即呵斥道:“就你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出来混!”说完又让大家都点亮火把,一起进去。几个火把熊熊燃烧着,把这不大的庙屋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他们来到躺在干草上的男孩旁边,观察了一番。其中一人说:“原来是个小叫花子,看这样子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活的我们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躺着一动不动呢?”
另一个声音说:“我刚才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应该是大病在身,就算没死也快了。”
第三个声音说道:“哥几个,我们晚上干了票大的,遇到这小乞丐,不知道吉利不吉利,不管死没死,要不我给他来一刀?”
第四个声音略显苍老,说道:“不可不可。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越小的鬼越不好对付,有些和尚道士遇到小鬼都是能躲就躲。这个小乞丐如果没死,你给他一刀那他死后必定就缠着你找你报仇。如果已经死了,你伤他的肉身他更是怨恨你。你看他这个样子,必定受过很多饥饿病痛欺凌,死了怨气能少得了吗?不如我们另找一个去处吧。”
其他几人听到这席话也都深以为然,于是这几个强盗转身离开了山神庙。片刻之后,周围又是一片黑暗和死寂。
男孩躺在干草上继续一动不动,刚才几个强盗让他的内心,又经历了一番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直到无望的波动,这一番波动仿佛又耗尽了他积攒多时的精力,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噩梦中的噩梦,梦里他看见有恶狗从远处向他追来,而他的双脚陷在烂泥里动弹不了。他梦见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摆满了米饭馒头和鸡鸭鱼肉,他准备去吃的时候,发现饭菜变成了一堆堆石头泥块。
他还梦见身处一个破屋里,突然屋子着火了,他急的团团转,眼看着屋顶一个着火的树干正要砸下来砸到他头上,双脚却无法动弹,这时不知道从哪儿伸来一只大手把他给一下扒拉开了。
着火的屋子不见了,瞬间他又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水潭。他感觉没法呼吸,憋的特别难受,于是昂着头奋力往上划水,却发现有很多水草缠住了双脚,把他往水底拉去,这时又有一只大手把他往水面上托,即将憋死的瞬间脸终于冲出了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时男孩发现自己醒了过来,回想起刚才的噩梦,心有余悸。片刻后才感觉身上似乎湿透了,他试着睁开眼,发现睁眼终于没那么吃力了。于是他又试着动动手脚,发现终于可以活动了,虽然还是比较费劲。他又想试试能不能坐起身来,可惜还是无力做到这点。
他还是稍稍感到一点欣喜,看着屋内还是黑漆漆的,说明天还没亮,那就继续睡吧。可是一时半会又睡不着,于是继续试着活动活动手指、手腕和脚腕。他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头也可以慢慢的左右转动了。过了一会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当男孩再次睁开眼时,天已亮。睁眼看见天光大亮的感觉真好!他转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继而又转动脑袋查看,发现了头侧一尺左右的距离摆着的那碗水和那小块饼。他知道是那对想收他做养子的夫妇留下的,对此心生感激。
他这时才感觉特别的饥渴。虽然躯体还是不容易活动,或许是饥渴激发了他的潜能吧,他慢慢地侧过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碗朝自己这边拉近了些,然后把那块小小的饼拿起来放进水里。就这轻微的动作仿佛又耗尽了他的气力,手无力的放在地上,继续侧着身子休息。
休息了片刻之后,男孩努力的伸手去拿碗里泡着的饼,终于将泡水的饼送到嘴里,手都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费力的。咬了一口饼,牙齿用力的咀嚼着,闭上眼仿佛很是享受。吃了一半又把饼放回碗里,把碗拉到嘴边喝了点水。然后又把碗推远了点,缓缓翻身躺平。
虽然还没有吃饱喝饱,但是感觉已经舒服了不少。或许是食物和水进入体内消化产生了能量,他发现终于可以动动脑子想问题了。他记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三四十岁,单身男。他想起来自己应该姓胡,名字有点怪,叫做“胡车”。
他记得自己最近倒是真的感冒发烧,很严重,整天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浑身无力天旋地转的。很久以前也经历过这种很不舒服的生病体验,不过这次貌似更严重。不过他相信自己身体素质还可以,平常经常锻炼身体,除了喝点酒也没啥其他不良生活习惯。相信忍一忍就能扛过去的。
他不想去医院,倒也不是因为穷得看不起病,而是打小就对医院这种地方有种深深的心理阴影。他生病也不通知亲戚朋友,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需要什么安慰啥的。
当他躺在床上和病魔斗争的时候突然感觉床猛的震了一下,房间似乎也摇动了,接着他隐约听见楼道上不少人在夺命狂奔,有人还大喊“快跑啊!地震了!”。不过他倒没有因此有多恐惧。他三四十年的人生中地震这种事经历的不止一次,当然了都是小震而已,眼下这个城市虽然据说也是在地震带上,但是貌似大震的可能性极低。
眼下最难受的还是疾病,浑身无力天旋地转,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昏睡了过去,不过也许是昏迷了过去吧。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好像还听到雷电之声,好像有一只玉石般光洁的大手握住他整个人……也许那也只是幻觉。
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上十岁的小男孩,莫非自己已经病死了或者地震遇难了吗?根据他看过的杂七杂八的书籍,他想到自己或许死了以后,灵魂离体然后又附体到某个刚刚逝去的小男孩身上。可是现在明显不是单身狗的他所生活的时代环境啊。
他又想到莫非是所谓的穿越?那岂不更苦逼了?从一个单身狗穿越成一个快饥病而死的小乞丐。单身狗时好歹衣食无忧,鸡鸭鱼肉至少隔三差五就能吃。虽然找不到啥好工作,但是还是能干点活赚点小钱钱的。现在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又有点难受了,于是闭上眼睛,心想爱咋地咋地吧,天塌下来又如何。慢慢的又睡了过去,也许再次醒来时自己又会是在出租屋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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