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他未起,我未动,直到最后他在右侧浅浅题款,“冬寒夜雪”。再看,云烟氤氲里,隐约初春意。
这很不像这个问采氏的风格。
但是他并不说什么,我只知道他笔墨精微,功力极深。吃罢午饭,他便下船而步上冰滑山道。我想了想,决定也跟去看看,果然如我所料,其所去的地方,都是佳绝雪景。
比如,寒瀑冷泉,冰水之上,有雪色鹿母,舐犊情深。
比如,寒山雪林,积雪三寸,有冬雀叽喳,翻雪寻栗。
比如,万古苍松,雪华坠上,竟仍成花型,琼华繁美。
——真是只为那一刻么?
也为这一刻。
入夜,我们寻了山洞安歇,他对此山了如指掌,挖了甘薯来烤,融了雪水煮沸,倒也十分清新甘美。
第二天,又是重复作画、赏雪二事。
第三天,亦复如是。
我同他待了十五天,最后一天,他卷了这些天所作的画给我,道我该走了,这是盘缠,他得睡了。
我不太明白。
他叹了口气。这个问采氏有一种看我如同孩童的无奈的蔑视。
我审视他良久,看他是否是哪一个我的同族,流落在此。但是,我失望了。
他说,他最爱此山雪景,但是等待太枯燥,所以习惯连睡三季,只在初冬醒来活动。现在早春将至,他该春眠了。
至于那些雪景山水图,是看我身无银两,让我饿得受不了时,去卖了换钱用。
我沉默了。
我抬眸看向这个有良心的问采氏,询问恩人的名字。
问采氏说他叫无名。
。。。。。。好罢,谢谢。
我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抱着雪景山水图,走过风雪山径,走下山去。
山下深雪中,我撑着纯色淡蓝伞步步难行。前面一个女公子向我的方向努力行走,怀中抱着几个长长的画轴,抬袖挡着冲脸而来的雪霰,在漫天风雪中实在走得艰难。
我唤住她。
她抬眸,愣住了。
我把伞给她。
她却恩将仇报,要拉我作画。
我拒绝。
她笑了,说能给我提供客栈的食宿。
好罢,我妥协了。
在此撑伞立在风雪中,冷得很还要坚持气质时,我不得不发散下思绪,防止这具行客的身体真的冻昏过去。我的“人生”,不能有这么丢脸的时刻。
有天氏对美有一种奇怪的执着。
具体体现在他们将造物的能力应用于司命、山水郎职位的美感上。琼妃,不管你设置的规矩如何,有天氏并不允许最初不美丽的事物诞生于琼华。
然而事实上我在造云华时,并没有想很多,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对“美丽”有追求。但是我那时并非追求“美丽”,我只是在想怎么造的舒服,造的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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