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贝勒府冬至这天得了二阿哥的消息,宫里是第二天才知道的。成妃高兴得在咸福宫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嬷嬷,赶紧去看看库里还有什么用得着的,都拿出来送到贝勒府去。”
“你说这两个孩子也是,这么好的事儿昨儿怎么不派人进来说一声啊。”儿子府里添了嫡子,在成妃看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说是让嬷嬷去开库房,她也根本坐不住,干脆自己亲自跟到库里边一件件挑。
“娘娘,奴才多一句嘴您别怪罪,昨儿个前边传来的消息若是真的,贝勒爷哪好再招人眼。”哪怕在后院库房这边,马嬷嬷说话也小声得很,若不是屋子里安静怕是都听不清。
“你说的是,胤祐到底当阿玛了,办事周全。”成妃刚刚也就是高兴坏了才忘了昨天的事儿,昨儿冬至前边不太平,听说宴席上圣上竟然为了件小事公开叱责了索额图。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索相啊,太子的叔爷,冬至这日当着文武群臣被皇上落了脸面,这到底是为什么,骂的又是谁,这可谁都说不好。这当口,哪怕是好事也别凑上去惹眼,就安安分分的最把稳。
话赶话说到这儿,成妃也放下手里挑中的赏赐,既然儿子摆明了不想出风头,自己这个当额娘的自然不能跟儿子犟着来。“嬷嬷,挑上几件像样的就行了,其余的多送点孩子能用上的过去,别张扬。”
不过再是不张扬也不可能偷偷摸摸的去。毕竟是件喜事,马嬷嬷带着赏赐出库的时候,连侧殿里大着肚子的陈贵人都起身走到院门旁,往外探头看着。“你们说,往后我能有这样的福分吗。”
“贵人说的什么话,您如今怀着阿哥,往后自然是荣华富贵都等着您呢。”宫女们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打畅春园回来之后,自家主子就少了之前那份登高争宠的傲劲儿,反倒是添了几分愁绪。
“是吗?”陈贵人看着咸福宫主殿的方向有些出神,“我啊,做梦都想住那里边去,要是去不成换个地方也行,就是受够寄人篱下的日子了。”陈贵人这话说的是心里话,成妃再是好说话那也是压在自己头上的人,谁愿意天天脑袋上有人压着过日子呢。
之前在畅春园,陈贵人壮着胆子旁敲侧击在万岁爷身边问过,万岁爷仁厚,倒是没瞧出什么不高兴,只不过打那以后让她陪在身边的时候就少了。
陈贵人也差奴才去打听过,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最后只说是因为万岁爷心疼自己肚子大了,不来看看自己也是心疼人儿。这说法倒是没错,至少陈贵人自己是信的。“行了,进去吧。”
看够了咸福宫主殿,陈贵人大着肚子也站不了太久,只不过她这姿态和说的话成妃紧跟着就知道了。几个小贵人常在和答应在咸福宫过的日子不算差,她们哪怕有些争风吃醋也从没惹出过什么乱子。
成妃看着跪在底下陈贵人那边的贴身宫女,“回去之后就好生伺候,多给你主子宽宽心。”到底还是年纪轻,好多事看不明白,一个汉军旗的贵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一步登天。
如今圣上后宫充裕不是早年间那光景了。再说咸福宫自己这儿已经养过两个阿哥,小十八又还小,陈贵人的孩子若是个格格许是还有留下来的机会,若是个阿哥,到时候就看是哪宫娘娘有这福分了。
“真是好运气啊。”太子妃刚从太后那儿回来,路上正好碰上咸福宫这边抬着赏赐出宫去。待宫人们已经走挺远了,石氏却又站住了脚回头看了看。昨儿没瞧见玉玳,自己还专门多问了三福晋一句,当时听说是要生了,在家养着没进宫。没想到不过过了一夜,儿子就已经生了。
太子妃的感慨,跟在身后的宫女太监没人敢接话。谁都知道孩子这事是太子妃的心病,这时候搭茬好不好的都没法让主子舒心。好在石氏也没真想听她们说什么,如今自己是真不做指望了,才把弘皙挪到自己这边养着。
可惜晚了些,那孩子总跟自己不亲近,但再不亲近好歹每天晨昏定省的都能来自己这儿请个安,道声嫡额娘安好。总好过毓庆宫里那个没心肝的东西,如今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天天的醉生梦死,美人在怀。
“太子呢。”回了毓庆宫太子妃到底还是没法真不管那讨命的冤家,“去把太子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太子妃毕竟是主子,发了话自然有人去后边寻太子。只不过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才上午就醉醺醺进来的胤礽,石氏刚摆好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太子妃,孤难得过来,你别一见面又这幅模样,若是如此孤不如还是先走的好。”昨儿康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索额图骂了个狗血淋头,胤礽今儿还有心思喝酒也是不容易。
胤礽这么说,石氏好歹缓了脸色,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若是自己不低头,胤礽就真做得出马上走人的事儿。“今儿我去太后宫里请安去了,索相的事儿太子别往心里去,如今太子不若打起精神来,多往外边走动走动,平日里也替皇阿玛多分忧,皇阿玛定能瞧见太子的好。”
昨天康熙叱责索额图的时候,有两句话带到了太子身上。康熙说索相在宫外骄纵蛮横不止,还企图带坏太子才是居心险恶。这话说得重,石氏全记到心里去了,她办不到别的,只能往太后宫里去尽孝,有没有用的总是一份心。
石氏的话说得胤礽直发愣,仔细打量过石氏确定她没拿自己打趣儿,才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坐在椅子里都快坐不住,眼角都沁出泪花来才将将停下。
“太子这是做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一份好心被他这么一闹,反倒都成了尴尬。石氏僵在当场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问。
“太子妃,若是老实听话,殷勤捧着就能招人喜欢,孤怎么就不喜欢你呢。”太子这话说得宛如一把刀,直直戳进石氏心头,平时最端庄的人一瞬间眼泪都涌到眼眶来了。可都这时候了石氏还是忘不了教养嬷嬷们当初教的,到底还是背过身子去,才拿帕子擦了眼泪。
胤礽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把伤人的话给说出来了,当下也有些架不住面子,怎么说自己都是个爷们,干嘛非把她逼成这样。“孤,刚刚过来什么都没吃,要不太子妃陪孤随便吃点?”
这时候也不是饭点,但毓庆宫什么没给太子备着啊,他说要吃东西,还不是立马就摆了一桌子的菜和点心。石氏好久没跟胤礽一起吃饭,虽说刚刚的话叫人难堪,可到底舍不得把人往外赶,还是陪着他坐到桌旁来。
那边毓庆宫天底下顶尊贵的夫妻俩别别扭扭吃饭,这边宫里的赏赐送到贝勒府的时候,玉玳才刚刚起来。到底刚生完孩子,胤祐再不想也被赶到西厢房那边住去了。“要爷说啊,往后这孩子还是别生了,这生一个咱俩都得陪着折腾。”
昨晚他一个人睡在厢房,胤祐是真没睡好,明明炕也烧热了,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就是不得劲,翻来覆去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真睡过去。“不过要是能得个闺女也好,要不咱再生个闺女就不生了?”
“爷,您跟我逗咳嗽是不是?”玉玳有了之前的经验就更明白生完孩子不能老在床上躺着,这会儿刚让桃子荔枝扶着,在屋里走了几个圈才准备坐下来吃饭。
“咱这是生孩子,不是外边胡同口卖菜,这颗菜不新鲜咱就换一颗。”再说了这生男生女是自己决定的吗,还不是他的活儿。不过这话没法跟他掰扯清楚,“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这儿涨得难受。”
弘曙和老二,玉玳都没打算自己喂养,毕竟自己还年轻,不想早早的就坏了身形,而且都说喂孩子的时候,孩子嘬起来可疼了,玉玳不想受那份苦。
自己拼了老命把孩子生下来就不错了,能用得起奶嬷嬷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但不喂孩子奶水还是照样的来啊,这几天不找人好好通一通,还不得憋死啊。
胤祐知道她这几天脾气不好,难得的半个磕巴都没打就麻溜出去了。出去之后正好碰上迈着小短腿过来找额娘的弘曙,也被他阿玛扛在肩上给带走了。
康熙四十二年过年,是玉玳成亲之后第一个不用进宫过年的年,所以哪怕还没出月子不能出门,她也高兴的很。“这么高兴啊,爷瞧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干脆跟爷一起进宫去得了。”
生老二比生弘曙来的容易,老二虽然闹腾但个头却比弘曙小了一圈。再说这玩意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东西,第一回又疼又怕,用力都不知道往哪儿用。这回又有胤祐在身边陪着,到底要好得多。所以生完孩子之后,恢复起来比上次反而更快些。
“不去,我才不去。”玉玳盘腿坐在暖炕上逗儿子玩,“我好不容易躲一回清闲,你可不许讨厌啊。”玉玳挣开被胤祐拉住的手,“每年这会儿进宫我都发怵,尤其跪在外边磕头那会儿,风大得我都分不清到底是从哪边刮来的,别说膝盖手脚,脑子都要冻木了。”
这话说得半点不夸张,玉玳这还算好的,好歹跪在前边,哪怕在外边也挨着大殿能挡挡风,后边那些个宗亲命妇才是真的要命。但说来过年能进宫那还是天大的恩典,每年看着那些被冷风吹得脸都发白可还绷着笑的命妇们,玉玳都觉着大家可太不容易了。
“得得得,不去就不去,爷说一句你能说爷一百句,哪儿练的这么利索的嘴皮子。”胤祐站在屋里任由奴才伺候着穿衣,等都穿戴好了,才又凑到玉玳跟前把脸伸过去,“赶紧的香一个,爷得往宫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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