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珝亭里一片狼藉,玉玳几个看着都蒙了。这是闹妖精还是出了鬼了,平时在府里人模狗样的主子爷,现在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个正形。还有歪在一旁的老五,坐都坐不稳了,还要哆嗦着手帮四爷摸牌。
可你摸就摸吧,哪有从对面正当间抽一张的规矩,瞧得老十眼睛都直了,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不对,五哥你这不对。”可到底哪儿不对,老十急得直挠头,就是说不清楚。
“哪儿不对啊,不就只拿了一张牌吗。”老五也不会,牌拿在手里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给四爷,四爷懒得理他又伸手摸了一张,看了一眼许是牌不错,就心满意足收下了。只是摸牌不打牌不知道是不是四爷独创的规矩,乌拉那拉氏瞧了,自家爷们面前的牌别说大相公,那都快大到一张桌子容不下那一溜牌了。
胤祐坐在四爷隔壁,四爷多出起码四五张牌,胤祐这边就应该少了得有三四张,玉玳看着身边妯娌都不敢动的样子,还是她最先反应过来,走到胤祐身边扶住喝得满脸通红的人,“刚刚笑什么呢,赢钱啦?”
玉玳一边说一边看看他面前的牌,人家是少什么补什么,他这是少什么就干脆全不要了。“昂,赢了点儿,你瞧。”胤祐打了个酒嗝,才把身前放银子的小盒子给玉玳看,“还有这么多呢。”
盒子里的银角子大小均等,开局前那都是早就备好了一人一盒专门给主子爷们玩的,原本应当满一盒的银角子这会儿也就还剩七八个吧,就这还说赢了点儿?玉玳被他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败家玩意儿,往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四个人里边最清醒的居然是老九,他也赢得最多,盒子里的银角子都堆得冒了尖儿,看见董鄂氏回来赶紧把人招呼过去,就要往人荷包里塞银子,一边塞还一边说,“往后还做什么生意啊,就靠这东西来钱多快。”
董鄂氏听着这话只觉得丢人,可这么多妯娌大伯子都在,也没法说他。这些银角子摞一块儿都买不到他九爷手上一扳指,还靠这个吃饭,那非得一贝子府的人都跟着他出门要饭去。
“嫂子,弟妹,要不今儿就不回去了,我这儿都准备好了院子,就在这儿歇下吧。”虽说四爷他们在城郊都有园子,可到底还有点远,现在他们醉醺醺的样子,这一路过去也不放心。
乌拉那拉氏瞧着拉着自己碎碎念,自己这牌怎么怎么好,该胡哪张哪张的四爷,一边应和着四爷,一边无奈的点点头,“就听弟妹的吧。”既是都留下来那就好办了,玉玳也不管他们几个千般留恋万般不舍这张牌桌的模样,让秦岭和罗衍找了好些奴才过来,搀着扶着的赶紧往回走。
几个爷们起身的时候还都舍不下怀里装银子的盒子,老九就不说了,好歹他赢了啊,可老十抱着个空盒子也不撒手,气得博尔济吉特氏脸都绿了。人家蒙古郡王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如今看着老十这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再怎么着也比胤祺好,他也不会这玩意儿,可看着兄弟们人手一盒子他也想要,干脆就把一旁的果盘给抱到怀里不撒手了。他塔喇氏懒得跟他啰嗦,爱抱什么抱什么,赶紧把人弄回去就行。
玉玳看着妯娌们和奴才把各家祖宗都好生扶着走远了,这才把自己粘着自己,像是软了骨头一般的人儿扶起来,“来,咱们回去好不好。”
“回哪儿啊,不还没打完吗?”这会儿了,还记着牌局呢,玉玳看着仰头懵懵懂懂问自己的胤祐,这会儿还眨巴眨巴眼跟个湿漉漉的小狗儿一样卖萌,再是憋了一肚子火好歹还是没发出来。
“咱回去玩儿,韶华堂里什么都有,好不好。”玉玳没想到自己还没哄过自家子安,就先把哄孩子这一套用在他身上了。
“布置什么布置,今儿说好了我陪四哥他们游湖去,你怎么把我撇到这儿来了。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去。”要说他醉糊涂了吧,他还挺记事儿,可要说他脑子清楚吧也不对,嘴上说着不回去,腿倒是挺听话,被玉玳牵着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许晋忠想扶一把他都不让。
“荔枝,杨梅赶紧让人打热水来,葡萄你去厨房盯着他们多煮些醒酒汤,各处都多送一点儿。”一路走回韶华堂,本就醉得不轻的人此刻简直就是个醉猫儿,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刺挠,腿上没劲就拿手拍在床边,非要发出些动静来,让玉玳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不准看别的地方。”胤祐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反正就是天旋地转的头晕,就想看着玉玳,别的什么都不想。
玉玳本不想理他,可实在架不住他一直在背后哼唧,才没了法子坐到他身边,“这是还小啊,还离不了人啦?”玉玳一坐到床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拉着贴到自己醉得又红又热的脸颊上,“你给我凉凉。”
玉玳拿他骄纵得没边的样子一点法子都没有,若平时两人私底下偶尔他也会露出一两分这模样,那现在就真是十分都还多,“你先松手,我给你把衣裳脱了好不好。”
今儿的酒是玉玳自己陈了几年的杏酒和梅子酒,看着甜丝丝的好入口,其实后劲大着呢。自己这边五个人就带上船一坛子,都没敢喝完。他们倒好,喝了那么多不说,肯定也根本没咂摸出什么味儿来,简直就是糟蹋东西了。
“不好。”胤祐认真想了几息决定拒绝,手上还握得更紧了三分,“今儿早上才穿的衣服,不用换。”玉玳手又软又凉,胤祐贴在脸上舒服死了才不愿意放手,这一说话还把酒气全洒在她手心。
“怎么不用换啊,你闻闻,都臭了。”玉玳扯着他衣领让他自己闻,胤祐摇摇头躲开了,大概动作太大只觉得头更晕了。
“舒舒你别动,别转,转得我头晕。”喝醉了的人没半点道理可讲,明明自己瞎闹腾,非说是玉玳把他转晕了。玉玳听了这话连翻白眼的劲儿都没了,也懒得跟他再好声好气的哄。
“不许动,把屁股抬起来!”玉玳抽回被他攥着的手,又拍了拍他扭来扭去的屁股,玉玳一凶刚刚还作天作地的憨立马就老实下来,撇撇嘴老老实实的把屁股抬起来让她把裤子换了。
闹了这么久,胤祐也累得够呛,这会儿正好醒酒汤来了,玉玳也没让他起身,就在他脑袋底下垫了个枕头打算喂他。“不喝,烫。”
“不烫,是凉的,你试试。”端过来要给主子喝的怎么可能烫着他,玉玳此刻闭着眼瞎说,只想赶紧喂完了事。
她说不烫胤祐也就老老实实张嘴,一勺喝下去,“真的烫。”胤祐想躲可是又没地儿去,玉玳堵在床边他想下床手脚都是软的。
“不可能,你再试试,真的是凉的。”玉玳发现这人醉了之后智商不怎么高,两人就这么一个说烫不要喝了,一个说凉不信再尝尝,一碗醒酒汤愣是这么给喝完了。
喝完了汤玉玳就不管他了,随他在床上这么翻来覆去的滚,没哼唧多久也就消停着睡着了。玉玳这边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下了,另外几个妯娌那儿也半点不轻松。
老十酒量最好,但是喝得也最多,本来就是个实心眼这会儿就更成了一根筋,进了屋子非说不是自己府上,闹着要回去。可这会儿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子回京城。
博尔济吉特氏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就干脆拉着人在院子里转圈。给老十准备的院子是仿着苏州寒碧庄建的,以布置精巧,奇石众多出名。博尔济吉特氏就领着他在院子里乱逛,沿着长廊左拐右拐,别说老十,就连她自己都不快不认识路了。
“到了没啊,怎么还没到啊。”老十迷迷瞪瞪跟着自家福晋走,走得实在累了才张嘴问。
“到了到了,马上就到了。”博尔济吉特氏和带出来的丫鬟转着转着也转迷瞪了方向,好在没过多久碰上来送醒酒汤的秦岭,这才把人给领回去。这次再回去,累得够呛的老十再不啰嗦了,醒酒汤当解渴的茶咕咚咕咚喝下,喝完就倒到床上打起鼾来。
老九一贯的不放心老十,愣是跟在他后边看他到了地方,才乖乖跟着董鄂氏回去。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满盒子银角子铺在桌上,一个一个的数。这要放以往吧,董鄂氏顶嫌弃他财迷,可今儿到底喝高了,平常在银钱一事上绝出不了错儿的人,数了七八遍,还是一过十就犯迷糊,明明是十二十三,紧跟着就到二十八了。
胤禟自己也知道不对劲,就干脆又重新来过,董鄂氏也不拦着他数,他数他的董鄂氏就领着人给他换衣裳擦手擦脸,反正只要他老老实实抬手抬腿就行。等自己这边洗漱干净了,胤禟也差不多数累了,临去床上歇下前,还专门叮嘱,“爷数到十六了,你给爷记着啊。”
老五酒醒得最快,但他难得借酒装疯,这会儿也装着迷迷瞪瞪的在屋里缠着他塔喇氏瞎胡闹。老五一着急就习惯说蒙语,这会儿他叽里咕噜说得全是蒙语,他塔喇氏要伺候他换衣服说的都是汉语,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还都各说各的谁也没耽误。
直到衣裳鞋袜都换完,他塔喇氏都准备出去了,胤祺实在忍不住从床上噌的一下跳起来把人拉住,“这回出来后院那几个你别放心上,咱们还年轻,你别着急。说不定这次出来散散心,咱们再试试就能有了。”
胤祺说是带有了身孕的格格出来散心,其实心里还是还是着急他塔喇氏的事儿。两人没孩子,她比自己着急。宫里除了自己额娘那儿,还有个太后也天天盼着。如今府里格格有孕,她心里复杂得很,一是松了口气总算对宫里有交代,二还是难受得紧,她虽然不说,可胤祺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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