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凝鲜红的唇张合,思绪纷乱。
——在凌野身后,或者离得远一些叫他,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回应。
初见面的那天,周芙蹲在车底盘旁边,对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为什么他一句都没理会。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内敛礼貌的性格,和她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直直地看着她的嘴唇。
还有……带他乘火车离开东北那天,凌野叔叔讥讽的那句“装好人”是什么意思。
杨夏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凿刀。
猝不及防,在她几个月的记忆表面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强光泻入,那么多当时并未细想过的灰暗角落,一下子变得无所遁形。
她之前不是没听说过,部分听障人士会学习阅读唇语,但即便是在把一个字对着镜子重复几万次后,终于能看懂别人的话,依然也需要旁人的配合和反应时间。
而凌野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
正常到她连想象一下都觉得荒谬,所以才从头到尾都觉得,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估计都和温璟差不多,多少带着点叛逆,偶尔就是不爱搭理人。
温晚凝努力定下心神,转身抬头,见房车里的人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在朝这边看。
五六双眼睛情绪各异,讥诮的人有,觉得荒唐的人也有,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窗外也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少年微倾着头在窗前站着,白运动服里的身形瘦高,脊梁笔直,像棵在雪原里抽枝的树。
他似乎在门外等了她很久。
运动鞋底沾了一小片雪,泥沙融化,在干净到反光的浅色地板上晕开一小片。
失礼而乍眼,像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他。
温晚凝权衡了一下措辞,问他,“老杨说的是真的吗?”
刚刚的话,凌野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喉结很重地滚了滚,一声“嗯”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温晚凝认真看了他一会,又问,“你先别管他们说的那些,还想不想继续开赛车?”
少年眼眶滚烫,视线定了许久,才从她尖尖的下半张脸移开,从头至尾都没对上过她的眼睛。
过了半晌,他很轻地挣脱了被她抓着的那只手腕,清瘦的手背上青筋必现,“……对不起。”
“哎,我们其实也觉得挺惋惜的。”
英速的赛道工程师一脸遗憾,走过来拍了两下凌野的肩,“凌野说话完全正常,理解别人的句子也顺畅,说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有听力的。我们队医有过部队经历,说这种情况爆震性耳聋比较多,还是建议去医院看看。”
他话锋一转,“但是吧,别说他耳朵多半治不好,如果连跟你都没说过实情,就更说明了这孩子品行有问题,我们哪里敢要。”
戴镶钻表的领队随声附和,话里有话,“外面那么多我们俱乐部的小车手,好好的新车被凌野刮成那样,谁都觉得他是故意的,我们光是安抚就……”
温晚凝太阳穴突突的跳,深吸一口气,“你们把他的事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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