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微微嘲讽:“是说皇父的位子得来不正当吧。”
钟唯唯沉默。
重华出生之时,永帝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身为皇弟,似乎并没有任何继位的希望。
但永帝早早就把重华抱离韦太后身边亲自抚养,又早作筹谋,在自己还未继承帝位之前,就把重华隐姓埋名送到苍山学习。
她记得,当年义父经常会给重华开小灶,单独教授他一些东西,不许她和大师兄、大师姐旁听,重华也从来没有任何解释。
如今想来,重华当时学的应当是帝王之道。
这说明一件事,永帝早就知道真宗一定生不出孩子来,一定会早死,所以他才会作出这样长远的安排。
看起来像是一盘非常大的棋,下棋的人步步为营,用几十年的功夫,终于打造出一个不受血脉亲情束缚,敢于和吕氏、韦氏抗衡的重华。
钟唯唯看着重华漂亮的侧脸,觉得这东方家的人心眼都贼多。
就连一直慈祥温和的永帝,大概也有她所不知道的阴暗一面。
重华见她默认,并不以为忤,反而坦然道:“下这局棋的人是皇祖父。只有这样做,韦氏和吕氏才不会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等到他们明白,木已成舟。”
三更鼓响,窗外飘起了细密的秋雨,桌上的酒被喝光,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
钟唯唯揉一揉脸,站起来:“喝得太多,不行了,我得去睡了。”
见重华还坐在原地不动,便道:“陛下不去睡么?”
重华点点头,起身往外,他坐得太久,喝得太多,起身时居然踉跄了一下。
这么晚了,秋寒雨凉,他还要去哪里?
钟唯唯扶他一把,脱口而出:“陛下是要去哪里?”
重华并不看她,缓缓抽离手臂:“回昭仁宫。”
他走得干脆利落,倒让钟唯唯怅然若失,莫名不舍。
她喊住他:“陛下……”
重华回头,幽黑的眼睛里有星星之火在跳动,隐藏的都是期待。
钟唯唯不敢看他的眼睛,看着门外漆黑的天空,轻声问道:
“陛下之前和微臣说了很多秋泽的事,微臣想问您,以您看来,真宗皇帝是否冤枉了他?”
重华有点失望,却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这种大事件,不是嘴唇一碰就能断言是非的,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朕当时尚且年幼,知道得不多,但听皇父提过,真宗皇帝手里有证据,证明秋泽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并不算得冤枉了他。
他虽是人才,但通敌叛国不是小事,若是朕,也不会轻饶。”
“哦。”钟唯唯挤出一个淡笑,给他行礼:“恭送陛下。”
不知是否错觉,重华看到她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惨淡。
可是等他再仔细一看,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朝钟唯唯点点头,大踏步离去。
钟唯唯站在原地发了一回呆,摇摇头,走回去休息。
暖阁里安静得很,小棠在墙角给她留了一盏小灯。
钟唯唯吹灭小灯,轻手轻脚爬上床,刚钻进被窝,就摸到了一个又小又软的身体。
是又又,他蜷缩在她的被窝里,一手紧紧攥住被角,唿吸清浅,睡得又香又甜。
钟唯唯叹口气,十分的惆怅。
重华说到做到,自这天起,果然再没有人拿琐事来打扰过钟唯唯,就连又又都好像乖巧了很多。
许多不同种类的茶被源源不断地送到清心殿,各种与茶有关的书籍在她那间小小的茶房堆了很高。
她终于可以静心钻研茶道,不再受任何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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