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痴心妄想的人是他自己。重华垂眸静坐许久,复又拿起笔来,低头继续批奏折。
赵宏图轻手轻脚进来,站在一旁不敢出声,重华淡淡问道:“何事?”
赵宏图取出一封用火漆封过的信送上去:“陛下,是钟彤史的信。”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封信的火漆却别出心裁地用铜章戳了一只箬笠印记,“钟唯唯启”四个字更是写得龙飞凤舞、狂放不羁。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何蓑衣……”重华眼里闪过一丝愤恨,阴沉着脸狠狠撕开信封,想要抽出信纸,却又中途放弃,扔到赵宏图面前,恨恨地道:“以后不用再送到朕面前,直接烧掉。”
“是。”赵宏图低声道:“钟彤史没有回尚仪局,去了值房歇息。”
“她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重华高声道:“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她!”
“是。”赵宏图暗道,就连“朕”都忘了自称,一口一个“我”,这不是气坏了是什么?
之前见他心平气和地和钟彤史说话,还以为终于想通了呢,一转眼就又发作了。
“你什么表情?”重华怒气勃发,“你不服气?”
赵宏图赶紧跪下:“陛下息怒,老奴服气,很是服气。”
“滚出去。”重华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的,自己找个台阶下:“太后今天没有派人过来吧?”
赵宏图道:“没有,吕太贵妃倒是派人来过,打听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正说着,就听宫人通传道:“吕太贵妃来看望陛下。”
重华坐直了,面无表情地道:“请。”
吕太贵妃笑眯眯地进来,略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陛下,请恕老身打扰之罪。只是这事儿吧,老身不问明白了,心里实在不踏实。”
重华耐着性子道:“太贵妃请说。”
吕太贵妃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这样,上次钟彤史去芙蓉宫,打破了老身祖传的琉璃芙蓉缸……”
重华冷下脸:“太妃是觉得今年秋天的供奉太厚重丰盛了?所以体恤国库空虚,民生艰难,想要主动削减一二?赵宏图……”
吕太贵妃吓得一跌:“不是,不是,上次是怪老身太急了些,吓着了钟彤史,老身前思后想,觉得必须得给她一点补偿才好。
听说她前些日子损失了一套珍贵的墨玉牙瓷茶器,很是伤心难过,老身便寻了一套名家烧制的茶器,今夜特意送来。此外,主要是要向陛下谢恩。”
宫人奉上一套精美的茶器,重华验过的确是名家所出,价值不菲,这才略气平了些,冷淡地道:“谢什么恩?”
吕太贵妃低咳一声,轻声道:“多谢陛下没有厚此薄彼。原本老身以为,太后娘娘出自韦氏,陛下必然偏颇母族,定会让韦柔压过吕纯一头,为此十分不平。是钟彤史说了陛下的安排,老身这才平了心气,确认陛下公正无私。”
她起身,给重华行大礼:“谢陛下大恩,吕氏没齿难忘。”
谢恩是假,提醒他兑现诺言是真,而这诺言,不用问,又是钟唯唯这个胆大妄为、无情无义的恶毒女人,空口白牙替他许下的。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重华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纹丝不动:“太贵妃放心,天下子民,在朕眼中都是一样,不管吕氏、韦氏,只要忠君爱国、克己奉公,朕都不会薄待。回去吧。”
吕太贵妃得了他的保证,由不得笑了:“陛下,我家吕纯性情和善,多才多艺,坦荡光明,可爱美丽,最是适合母仪天下……”
重华竖起眉头,翻脸无情:“吕氏是想对朕指手画脚吗?赵宏图!传朕的旨意,吕太贵妃目无君上,减三成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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