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如鸿毛当然是夸张的?说辞,但它确实极为轻飘,以至于裴含绎望着?景涟毛茸茸的?发顶,忽而注意到簇拥在景涟颊边的?毛毯塌下去一点。
下一刻,他感?觉到一点温热,似乎只是错觉。因为景涟立刻放开了他的?手,将毛毯又朝上拉了拉,裹住自己的?头脸。
从裴含绎的?视角看去,面前的?景涟就像是一只雪白的?、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动物,正?趴伏在那里缩成一团,似是冬眠。
但裴含绎知?道,景涟哭了。
他看着?那块毛毯边缘逐渐被打湿,然后?塌陷出更大?的?一角。指尖隐隐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那是淌落的?泪水。
景涟没有哭出声。
她的?眼泪落得无声无息,裴含绎只好假装一无所觉,直到景涟将自己整个头脸一并裹起来?,从上到下包的?风雨不透,在毛毯里瓮声瓮气地对他说:“时雍。”
裴含绎耐心地问:“怎么?”
景涟没头没脑道:“幸好有你在。”
裴含绎忽然产生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景涟道:“有你陪着?,我就觉得好多了。”
裴含绎委婉又警惕地应声,很怕下一句就是景涟称赞他有母亲般的?慈爱。
幸好景涟这次没有再向他表示濡慕。
景涟说:“你在宫里,我就不觉得过年太……”
她顿了顿,很自然地道:“无聊了。”
裴含绎轻轻笑了。
他收回手,指尖那点渐渐干涸的?温热忽然化作灼热,几乎有些?发烫。
十指连心,那一点指尖上的?灼热仿佛在裴含绎心口燃起了一簇火焰,他垂下睫毛,柔和地道:“我的?荣幸。”
。
当夜景涟睡得很好。
经裴含绎劝说后?,景涟忽然意识到,再病下去,她未必能?如愿出宫守陵,反倒可能?因病不能?随行冬狩。
于是太医欣喜地发现,永乐公主病情一日千里迅速恢复,仅仅四日之后?,窗下那盆早逝的?草已经逃脱了不得安息的?命运,被含章宫宫人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伴随着?景涟迅速康复,皇帝传召她去福宁殿见驾。
踏进?福宁殿门时,景涟几乎有些?恍惚。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自己五月头也不回离开宜州准备归京时,怀抱着?满心的?委屈不甘,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回到京城,扑进?父皇的?怀抱求一个安慰。
仅仅半年而已。
在她过往并不长久的?生命中?,也短促到仅仅占据四十分之一的?岁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父皇的?濡慕和依赖渐渐产生动摇,浮现阴影,以至于现在踏进?福宁殿时,竟然多出了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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