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琴声停下来。
周衍把烟原封不动地收起来,准备进屋。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他看眼来电人的名字,毫不迟疑地挂断。
铃声再次响起,背后一阵寒冷的风吹过,他袖口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周衍接起电话,风声呼啸,但掩盖不住电话那端声音的歇斯底里。
熄灭的短短的火柴被掰成两段,他的声音比风更冷:“那你就当我死了吧。”
周衍不给对方继续大骂的机会,挂断电话,进屋。
一首曲子终于迎来最后的高潮部分。
哪怕周衍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但只要是个人,应该都听过这首曲。
fuerelise。
书房里,余笙放下小提琴,盯着自己的手看。
陆姗央提醒过她,手抖是锂的常见副作用。
急诊医生也说过,中风有一定几率留下后遗症,如果出现手抖的情况,一段时间也许会自然恢复。
余笙问一段时间是多久。医生的回答:运气好十天半个,也可能花上几个月,最差的情况一辈子。
余笙分不清是哪一个导致的,但她清楚一件事,手抖这个现象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手是小提琴家的耶路撒冷,连手控制不了的人是没资格上台表演的。
余笙重新将小提琴放在左肩上,下颚轻轻夹住琴,手指弯曲按压住琴弦。
下一秒,琴弓在琴弦上拉动。
余笙想起她第一次被陈婉清带去音乐厅看交响乐演出,乐团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首《命运交响曲》。
坐在一旁的陈婉清指向抬上的方向,用极小的声音对她说:“笙笙以后长大想不想也上台表演?”
懵懂的余笙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刚上幼儿园的她一听“上台表情”,兴奋得直点头。
然后这就成为她噩梦的开始。
陈婉清规定她每天至少要练四个小时的琴,上小学以后变成六个小时。余笙被司机从学校接回家以后,马不停蹄地吃饭和写作业,然后练琴到凌晨一两点才能睡觉。如果过程中陈婉清稍有不满,藤条会落在她手臂上。
余笙应该讨厌小提琴才对。但这个让她童年痛不欲生的乐器像是一枚嵌在身体内部的弹壳,长年累月后同血肉生长在一起。她对它没有感情,但也没有办法将其取出。
余笙的目光突然瞥见柜子上一个包。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她以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余正嵘每一年都会准时送她生日礼物,但今年没有。
那个去年才来到她手里的爱马仕水泥灰的kellydoll瞪大眼睛,发出无声的笑。
胃里一股翻江倒海的难受。
余笙放下琴,冲进卫生间,蹲在地上抱着马桶狂吐。
周衍看见书房里窜出一个人影,像是一阵风。紧接着卫生间里传来呕吐声,冲水声,归于安静。
他站起来,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敲响门:“余笙,你还好吗?”
门被打开,余笙的脸色苍白,胃里吐得只剩残留的胃酸,看到周衍手里的水杯。
“谢谢。”
余笙想,她可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习惯家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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