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所有人都劝我把你打了,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姜小萍低头抽了口电子烟,在烟雾缭绕中她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继续往下说,“我倒也不是舍不得,我不跟你撒谎。我那会儿太年轻,对孩子其实也没多少……多少概念,主要是咽不下那口窝囊气。”
“我就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养活大,让那些人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赵启南的种,到底是谁在撒谎!”
18岁的姜小萍根本不听劝,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梁秀晶更是让她气得大病一场。
姜小萍的孤注一掷自然也把赵启南给吓坏了,眼看着姜小萍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再也按捺不住,偷偷摸摸地跑来认错。
“他说只要我把你打了,他就每个月给我100块钱,一直给到他退休,就当是我的青春损失费。”
姜小萍注意到姜鹤鄙夷的神色,“你觉得少?90年那会儿,100块钱不少了,我当时的工资也就200块钱不到,他那是下了血本!不过我没答应,我当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要让他跟我一样身败名裂。”
她自然没能成功。
赵启南是个怂包,很快自请去了武汉分厂,当时老厂长本来属意让他接班的,他这么干完全是自毁前程。
姜小萍当时还傻兮兮地觉得赵启南一家子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算是不打自招,变相承认了跟自己“搞破鞋”,却没想到大家一致认定是她把“无辜”的赵副厂长给生生逼走的,她自然更是“罪孽深重”,不只是走在路上让人戳脊梁骨、吐唾沫那么简单了,甚至有人大半夜往她家院里扔砖头。
“家里的玻璃不到俩月让人砸烂了五六回,你姥儿胳膊上有道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碎玻璃割的。挺长一段时间家里窗户上都不装玻璃了,直接糊塑料布。我当时觉得活成那样,都是让你害的,所以特别讨厌你……”
姜小萍抱歉地看了姜鹤一眼,眼里的泪颤巍巍的打着转儿,“还想着咱们娘俩一块儿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姜鹤塞给姜小萍两张纸巾,姜小萍攥在手里,用力蹭了蹭鼻子,“结果让你姥儿给发现了,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欺软怕硬,还说我不负责任,不配给你当妈。”
“你姥儿说得对,我……我确实不配给你当妈,对不起啊鹤儿,我……”
姜小萍的声音哽在嗓子,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反倒是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她胡乱用纸巾抹了一把,把眼妆都给蹭花了,“你……你出院那天骂我骂得没错,我就是不合格,你……你不喜欢我这个妈,再正常不过了。”
姜鹤没吭声,她又抽出几张纸巾,开始给她妈擦眼泪,她此刻整个人都有点抽离,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姜小萍不再是事业有成、风韵犹存,轻松交往着年龄差20+男友的洗浴中心老板娘,而是那个单纯无辜、被强暴抛弃,又被众人的唾骂鄙夷逼进死胡同的18岁女工。
她惊恐、怨恨、愤怒、无措,她千夫所指,却连还嘴的可能跟理由都没有。
而自己的存在是她身上最大的那枚疮疤,所有人都笑嘻嘻地窥视着、调侃着、鄙夷着、唾弃着,可姜小萍却连遮掩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无助地看着疮疤无法愈合地永远溃烂下去。
她丢下自己逃走,再正常不过了,那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现在的姜鹤隔着整整32年的时光看着18岁的姜小萍,她不只是被冷落、被迁怒、被抛弃的女儿,更是一个女人,虽然时代不同,但她明白姜小萍的苦跟痛。
“……我是不是跟……跟那个……那个姓赵的长得有点像。”姜鹤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她实在是没办法承认那个无耻混蛋是自己的父亲。
姜小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泪都忘了流,“你……你怎么知道?”
“您就说是不是吧?”姜鹤老神在在地看着姜小萍。
“下巴跟嘴……有点像,其实你小时候有段时间长得特像他。”
姜小萍到现在都记得她时隔8年回到家里,10岁的姜鹤给她带来的那份冲击,昏黄的低瓦数灯泡下,姜鹤看起来竟然跟赵启南有七八成的相似度,那一刻她对赵启南的厌恶跟痛恨好似不受控制那般,一股脑儿地折射到了姜鹤身上,之前的长久思念被瞬间撕得粉碎。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姜小萍都在努力对抗这份迁怒,不过始终无济于事,她爱姜鹤,却也讨厌她。
直到姜鹤真正跟她生活在一起以后,姜小萍才意识到姜鹤跟那个狗杂种是完全不同的。
她是她的女儿,最好的却又被她辜负的女儿。
“……你是不是看出来了?”姜小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有点心虚地问了一句。
“哼!”姜鹤意义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她从地毯上爬起来,坐在床边径直往后一躺,然后懒洋洋地拍了拍身边儿,姜小萍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抓了个抱枕,也跟着躺了下来。
“话说,你不问问我……他现在在哪儿?我还以为你会想见见他什么的。”
姜小萍跟姜鹤肩并肩地躺了一会儿,她一下接一下向上抛着抱枕,突然开口问道,
姜鹤嫌弃地摆了摆头,就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完全没兴趣知道。”
她可不打算跟一个涉嫌强暴姜小萍的老混蛋上演什么父女相认的糟心戏码,还不够恶心的呢!
“那就好。”姜小萍明显松了口气,姜鹤还以为她妈是因为自己站在她这边儿倍感欣慰时,姜小萍若无其事地添了半句。
“主要是他都死了快10年了,你想见也见不着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可以去扫扫墓,我知道他埋在哪儿。”
“……啊?死了!”姜鹤难以置信地坐起身,被姜小萍抛起的抱枕刚好砸在她脑袋上,姜鹤顺手就抄在怀里,“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虽然姜鹤并不在乎她那个生物意义上的爹,可对方死了,对她来说还是挺意外。
毕竟,死了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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